“傻孩子！你去！爸好着呢，这不一天比一天强？”父亲急忙提高声音，想让他宽心，“有你妈在呢，姚姨和小芬也常来搭把手，没事！”
陈平低下头，看着父亲那还略显浮肿的腿脚，沉默不语，心中百感交集，像打翻了五味瓶。
“平儿，咱家再难，天塌下来，也不能断了你的前程啊！”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母亲看着儿子那张年轻却写满倔强的脸，又看看丈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盼，心里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猛地一咬牙，下了天大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顾虑都吸走，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像淬了火的钢：“平儿，妈这回豁出去了！妈支持你去上学！学费的事，你在厂里拿回来的那些奖金，妈省吃俭用还剩一点，妈再出去借一点，亲戚邻里，挨家挨户去求，总能凑点！豁出妈这张老脸不要了！你爸的病，姚医生亲口说了，病灶基本清除了，现在就是安心静养，慢慢恢复力气。我们能慢慢来！可你这前程，是顶天的大事，耽误不得！妈不能让你将来后悔一辈子！” 话说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陈平看着母亲那不顾一切、仿佛要为他扛起整个世界的模样，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妈，我……” 话堵在喉咙里，只剩满脸滚烫的泪水和满心沉甸甸的愧疚。
“别说了孩子！”母亲拦住他，抬起手想擦去他脸上的泪，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刮疼他的脸，停在半空，语气却更加硬气，不容反驳，“你去！天塌不下来！学费的事，交给妈！”
陈平的心像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他太懂母亲的苦心了，那是一个母亲望子成龙的殷切期望；可他更无比清楚家里真实的情况——爸的身体远未痊愈，走路都颤巍巍的，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早已在治病时耗尽，外面还欠着不少药费债。他要是真的一拍屁股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怎么办？母亲此刻的坚定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暖得他不敢也不忍去扑灭，可现实的冰冷却像三九天的寒冰，刺骨锥心。他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找到一个既能顾全这个家、又不至于完全抛弃梦想的两全之策。哪怕那路再窄，再难走。
“妈，”陈平猛地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远超年龄的沉重责任感，“我懂您是为我好，是疼我。可家里现在真的离不开人。爸需要人照顾，一日三餐，康复锻炼，哪样离得了人？厂里的活儿是咱家眼下唯一的经济来源，一分一毫都省不得。我不能就这么撂下担子，把这么重的担子全压您一个人肩上。” 他的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担当。
母亲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沉稳和担当，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是啊，儿子说的句句在理，都是实情。可那股为了儿子前途，甘愿付出一切的劲儿又猛地冲了上来，占据了上风：“平儿！家里是难，但还没到绝路！妈可以再多接点缝补的零活，晚上熬熬夜；妈去求厂领导，看能不能预支点工钱；实在不行，妈就去亲戚家，一家家求，一家家磕头！妈这张脸值几个钱？你爸现在能自己活动了，姚医生的康复法子管用得很，恢复起来快着呢！钱，咱们能勒紧裤腰带，一分一分慢慢还！病，能一天天慢慢养好！可你这东澜大学的通知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能因为眼前这点沟沟坎坎，就把你一辈子的大好前程给耽误了啊！妈……妈心疼啊！” 她话赶着话，说到最后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却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沉重无比。
陈平沉默了。母亲指出的这条路，布满荆棘，艰难异常，但细细想来，似乎也并非完全走不通。只是心中的那份愧疚和对家庭的责任感，依然像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着。他下意识地看向父亲，父亲也正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熬过病痛折磨的眼睛，此刻没有一丝一毫对自身病情的担忧，只有对儿子全然的、毫无保留的鼓励。父亲用尽力气，重重地点着头。
“平儿，听你妈的，去吧。”父亲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晰，字字敲在陈平心上，“家里有你妈，还有我，我们俩顶着，我们不是你的拖累。日子再难，只要人齐，心齐，总能一步步往前挪。你妈说得对，这机会……错过了，就真没了，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父亲这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像重锤，狠狠敲在陈平最柔软的地方。
陈平的心在剧烈的矛盾中煎熬、拉扯。一边是风雨飘摇、急需他支撑的家，一边是父母那豁出一切也要托举他的坚持，和那张近在眼前、却又因现实阻隔而显得远在天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注定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他决定不能立刻拍板，需要时间再好好想想，也许……也许能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路？哪怕为此晚上一年学？或者……
喜欢平步深渊：机械狂神请大家收藏：(m.zjsw.org)平步深渊：机械狂神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