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命令像一道赦令，让队伍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半分。脚步加快，士兵们归心似箭，只想着尽快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仿佛活着的森林。就连马库斯十夫长，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但眉宇间的凝重也似乎化开了一些。
林凡跟在队伍中段，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因撤退而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愈发清晰。他视野边缘的小地图上，那些原本模糊闪烁的黄色光点，似乎变得频繁了一些，如同鬼火般在代表他们队伍的绿色光点周围若隐若现地游弋。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快！跟上！别掉队！”马库斯回头低吼，催促着队伍。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相对稀疏、生长着大量蕨类植物的林间空地，即将再次没入更茂密的树林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锐物破空声，从侧前方的树冠中传来。
声音太轻，太快，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噗！”
走在队伍最外侧的一名老兵，身体猛地一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一支近乎纯黑色、尾羽用不知名鸟类翎毛制成的短箭，精准地钉在了他的脖颈上，箭羽还在微微颤动。他眼中的惊愕尚未完全浮现，人已经软软地向前扑倒，砸在厚厚的蕨类植物上，发出一声闷响。
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不到半秒。
“敌袭！找掩护！”马库斯声嘶力竭的呐喊如同炸雷，瞬间撕破了林间的伪饰的宁静。
恐慌如同瘟疫般爆发！
“咻！咻！咻！”
更多的黑色短箭从四面八方，从他们根本看不清的树冠阴影、巨石后面、甚至地表的灌木丛中射出！这些箭矢无声无息，或者只有极其轻微的哨音，却致命无比！它们不像阿布罗人那般铺天盖地，而是精准、冷酷，每一箭都瞄准着盔甲的缝隙、面门的裸露处！
“啊！”
“我的眼睛！”
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试图用盾牌护住自己，但攻击来自各个角度，防不胜防。有人刚举起盾牌挡住正面，肋下却中了一箭；有人慌乱地躲到树后，却被从头顶树冠垂直射下的箭矢贯穿了天灵盖。
“结阵！向我靠拢！”马库斯挥舞着短剑，试图收拢队伍，他那张带有刀疤的脸因愤怒和焦急而扭曲。
林凡背靠着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能听到箭矢钉入树干的“夺夺”声，感受到木屑飞溅到脸上的刺痛。小地图上，代表他们队伍的绿色光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闪烁着，然后黯淡、消失——每一个消失的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终结。而周围，那些代表敌人的黄色光点如同鬼魅般闪烁着，不断变换位置，根本无法锁定。
他看到马库斯一边格挡开一支射向面门的箭，一边试图将几个吓破了胆的新兵拉到自己身边。
“蠢货！别乱跑！靠……”马库斯的吼声戛然而止。
一支角度极其刁钻的箭，仿佛计算好了他动作的间隙，从两棵大树的缝隙中钻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噗”地一声，狠狠地钉入了马库斯没有盔甲保护的腋下位置！那里是皮甲连接的脆弱处。
马库斯身体剧烈地一震，动作瞬间僵硬。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支几乎完全没入身体的箭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沫。
“十……十夫长！”旁边的士兵发出惊恐的尖叫。
马库斯，这个粗鲁、冷硬，却在不久前给了他一线生机的老兵，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他手中的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枯叶和尘土。
十夫长阵亡！
主心骨的倒下，成为了压垮队伍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士兵彻底陷入了混乱和绝望。有人疯狂地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胡乱投掷出手中的短矛，有人则完全放弃了抵抗，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更多的人则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只想逃离这个死亡陷阱，却不知该往哪里逃。
林凡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听着耳边同伴的惨叫和死亡之箭的轻啸，看着不远处马库斯逐渐冰冷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队伍崩溃了。指挥官死了。
下一个，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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