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内的气氛,因这青衫文士的出现,变得诡异而微妙。
那足以让寻常武者心神崩溃的煞气与杀意,在他平和的目光与话语下,竟如同冰消雪融般,迅速缓和下来。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不协调的音符,却奇异地调和了原本即将爆发的毁灭乐章。
雷豹死死盯着青衫文士,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高举的巨斧,那凝聚的血色巨熊虚影也随之消散。他瓮声瓮气,带着一丝不甘与忌惮道:“陈先生,你要保他?”
被称为“陈先生”的青衫文士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化雨:“雷护法言重了。陈某并非要保谁,只是觉得,鬼市开门做生意,求的是财,而非结怨。这位朋友能接雷护法两斧而毫发无伤,已证明其实力。况且,影蛛部落的人先坏了规矩,死有余辜。雷护法若执意要出这第三斧,且不说胜负难料,就算赢了,恐怕也会恶了苏大家,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如今铁山城风云汇聚,钦差坐镇,鬼市还是低调些为好。”
他话语不急不缓,却句句点在关键处。先是点明林枫的实力不容小觑,强行出手未必能讨好;再抬出苏晓,暗示其背景不凡;最后点出铁山城如今的敏感局势,提醒雷豹不要因小失大,给鬼市引来灭顶之灾。
雷豹虽然莽撞,却并非完全无脑,闻言脸色变了变,尤其是听到“钦差”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他狠狠瞪了林枫一眼,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苏晓,最终冷哼一声,将巨斧重重往地上一顿:“哼!既然陈先生开口,老子今天就给这个面子!小子,算你走运!”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扛起巨斧,转身大步离去,那庞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鬼市的阴影中。
一场眼看无法避免的死斗,竟被这陈先生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周围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叹和议论,看向陈先生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显然,这位看似普通的文士,在鬼市乃至铁山城的地下世界,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林枫心中更是震动。此人不仅智计过人,洞察局势,那份面对雷豹恐怖气势而波澜不惊的定力,绝非寻常书生能有。他收敛了周身沸腾的气血,归刀入鞘,对着青衫文士抱拳道:“多谢先生出言解围。”
陈先生转身,含笑回礼:“林都尉客气了。在下陈文,一介寒儒,久仰都尉擂台三胜、阵斩巫祭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竟然一口道破了林枫的身份!
林枫眼中精光一闪,与苏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个陈文,绝不简单!
“陈先生消息灵通,林枫佩服。”林枫不动声色地道。
陈文笑容温和,仿佛没有听出林枫话中的试探:“铁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都尉如今是钦差大人面前的红人,更是这城中变数之关键,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啊。”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枫怀中,“方才那卷轴,似乎颇为不凡,引得影蛛部落和林都尉争抢,甚至让雷豹那等浑人都动了贪念。林都尉还需小心保管才是。”
林枫心中一凛,此人观察入微,心思缜密,而且似乎对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多谢先生提醒。”林枫道,“不知先生在此,是……”
“摆摊算命,混口饭吃。”陈文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小桌、一个幡子的摊位,幡子上写着“铁口直断”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与他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顺便,等一个有缘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身上,意味深长。
苏晓此时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陈先生的神算之术,闻名遐迩,今日怎有闲暇来这污浊之地?”
陈文看向苏晓,笑容更深了些:“苏大家不也来了吗?浊世之中,方显真金。更何况,龙气汇聚之地,必有风云际会,陈某自然要来凑凑热闹,看看能否寻得一丝机缘,或者说……寻一位能在这乱世中,护佑一方的明主。”
他这话,几乎已是赤裸裸的暗示!
林枫心脏猛地一跳。龙气!明主!这陈文,竟然也知道龙气之事,而且其志向,绝非寻常谋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地看向陈文:“先生大才,屈居于此,岂非明珠蒙尘?如今边关不稳,奸佞当道,正是有志之士挺身而出之时。先生若是不弃,可否移步舍下,容林枫请教一二?”
这是直接的招揽了!一个能在三言两语间化解死局、洞察局势、甚至可能知晓龙气之秘的谋士,其价值,无可估量!
陈文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静静地看着林枫,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内心的志向与器量。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林都尉可知,欲行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前路艰险,步步杀机,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气运者,不可为之。”
林枫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坚定:“林枫不知自己是否乃非常之人,但知男儿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护一方百姓,守国土边疆,争一线生机,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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