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后院,难得清静了几分。打包北上的箱笼堆在角落,空出的地方被临时划作一方“考场”。尘土尚未落定,空气里还残留着经久不散的焦糊麦香和猪油荤腥。一张不知从哪家借来的、腿脚还不大稳当的长条案支在中央。
苏甜儿已洗去一身狼狈泥污,换上了李小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套半旧但干净的粗布衣裳,略显宽大,空荡荡地挂在单薄的身架上。湿漉漉的长发被一根木簪简单挽起,露出苍白却难掩清秀的脸颊,额角一道新鲜的擦痕结了暗红的痂。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寒风里一株不肯折腰的细竹,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油布包袱,仿佛那是她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眼神如同误入人群的受惊小鹿,惶恐不安地扫过周围几张陌生的面孔,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簇孤注一掷、近乎悲壮的倔强火焰。
李拾端坐案后,目光沉静,审视着眼前这株从污泥里挣扎而出的花苞。他面前的长条案上,如同布阵般,依次摆放着三样东西:
十块刚脱模不久、边缘还带着些许毛刺、散发着浓烈碱腥味的黄褐色肥皂,堆成一小摞。
一盆红油发亮、纠缠盘绕如同无数条赤红小蛇、散发着霸道辛香的散装辣条,油光几乎要溢出来。
三只粗陶小碗,碗中盛着清亮微稠的液体,颜色由深至浅,散发着清雅馥郁、却层次分明的甜香——正是马皇后所赠的桂花蜜,按不同比例兑水而成:一碗浓稠如融金(1:10),一碗色泽温润(1:15),一碗清透如水(1:20)。
“苏姑娘,”李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后院的寂静,“便民商号,不是开善堂施粥的铺子。要留下掌甜灶,做这新店的头号大匠,需得过我这三关。”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苏甜儿紧抱的包袱上,“三关过,留下吃肉。过不了,这包袱…怕也保不住你几顿饱饭。”
苏甜儿瘦削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脖子折断,抱着包袱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指甲深深陷进油布里。
围观的新老伙计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缩在角落柴堆旁、正被勒令劈柴还债的王扒皮,偷偷抬起他那张蜡黄浮肿的胖脸,绿豆小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阴冷,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出大丑!
**第一关:切皂如丝!**
李小二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八颗牙”的职业假笑,将一柄厚背沉手、刃口厚钝、一看就是剁骨头劈柴火用的菜刀,“哐当”一声放在了苏甜儿面前的案板上,震得案板嗡嗡作响。李拾指着那十块棱角粗粝、软硬不均的黄肥皂,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十块皂,每块切作十等份小方块。每块小方,重量误差,不得超一钱!多一丝,少一毫,都算砸锅!”
这要求,近乎刁难!肥皂不是面团,软时粘刀易变形,硬时又脆又崩,用力稍偏就碎屑横飞,大小不一!寻常厨子切豆腐都未必能如此精准!围观的伙计们倒吸一口凉气,都觉得东家这关设得忒狠了!
苏甜儿却只是又用力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如同举行某种神圣仪式,缓缓地、珍重地解开了那个油布包袱。里面并非金银细软,而是用几层柔软的细棉布,仔细包裹着的一套…刀具?
棉布层层揭开!
寒光乍现!
刀柄温润如玉,触手生温,显然是上好的象牙或硬木所制,摩挲得油光水滑。刀身薄如柳叶,窄而锋利,刃口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一泓秋水般内敛的寒光!大小形制各异,显然各有专攻。
她无视了案板上那把笨重的厚背菜刀,从中取出一柄不过三寸长、形似柳叶的小巧片刀。指尖拂过冰冷的刀身,那惶恐无助的眼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专注,仿佛这刀是她手臂的延伸,是她灵魂的寄托!
她左手五指如兰花般轻按皂块,稳定如山岳。右手刀光一闪!
“唰——!”
刀锋切入碱皂,发出的竟不是刺耳的摩擦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如同切割柔韧糯米年糕般的绵密、顺滑的声响!刀刃仿佛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唰!唰!唰!”
动作快得只见一片寒光残影!薄如蝉翼的皂片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均匀地从刀锋下剥离!细碎的皂屑如晶莹的雪花般簌簌飘落,绝无半分粘连、崩碎!
十块粗糙笨重的黄肥皂,在她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下,竟如同最温顺的羔羊,呼吸之间便被分解、重塑!化作一百块大小如一、棱角分明、如同用模具浇筑出来的黄褐色小方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地码放在案板上,如同等待检阅的方阵!
李小二早已看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行军饼”!他如梦初醒,慌忙抓起旁边一杆小巧的黄铜戥子(称金银药材的小秤),手忙脚乱地随机抽取几块小皂方,哆哆嗦嗦地放入秤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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