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傅青主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当众扒光般的羞愤和暴怒！他精心准备的金融绝杀，竟然被一锅廉价的、散发着刺鼻辣味的红油给破了？！这简直是对他晋商智慧、对他日升昌百年信誉的奇耻大辱！
“傅…傅爷，现在怎么办？兑付台那边…”心腹账房脸色惨白，声音发抖。破庙那边真金白银地往外兑，人潮汹涌，每兑出一两，都是在割日升昌的肉，抽他傅青主的血！
“兑！”傅青主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让他们兑！有多少兑多少！破庙库银昨夜就被挤兑空了！他们撑不了多久！这辣油验钞不过是饮鸩止渴！给我盯紧了！我要看着他们库银耗尽，看着他们信用崩塌，看着李拾跪在兑付台前求饶！”
“是…是！”心腹连滚爬爬地下去传令。
傅青主扶着窗棂，手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木头中。他死死盯着兑付台后那十口翻滚着恐怖红油的大锅，以及锅前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指挥若定的李拾，胸膛剧烈起伏。他不信！他不信破庙还有银子！这一定是虚张声势！是回光返照！
兑付台后，十口辣油锅如同十座喷发的微型火山，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和刺鼻的辛香。真票在油锅中浮现金纹，被伙计迅速捞出，甩干辣油，然后丢给后面负责登记和兑付的苏甜儿。
“甲字柒佰陆拾叁号！真票！兑付足银一两整！”苏甜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旁边一个彪悍的镖师立刻将一块沉甸甸、亮闪闪的一两官银小元宝，“当啷”一声，丢进兑票者早已准备好的破碗里。
“谢…谢谢苏姑娘！谢谢破庙！”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汉子捧着银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下一位！快！”李小二嘶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辰时到巳时，从巳时到午时初刻！
烈日当空，码头如同蒸笼。人潮的狂热非但没有减退，反而因为不断兑现的银子而更加汹涌！破庙的兑付速度却丝毫不见减慢！那十口辣油锅如同无底洞，源源不断地“吐”出带着暗金纹路的真票，又源源不断地“吐”出白花花的银子！
傅青主派去盯梢的伙计连滚爬爬地跑回来，声音带着哭腔：“傅…傅爷！不…不对啊！破庙…破庙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淌！根本没见底！倒是…倒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怎么了？！”傅青主心头一沉。
“我们的人…混在人群里想用仿造的假票去兑…结果…结果全被那辣油锅给煮烂了！”伙计哭丧着脸，“八…八大楼那边周扒皮囤积的、仿得最好的那批假票…一共三百八十七张…刚才被他们的人一股脑全扔进最大那口油锅里…全…全化成烂泥了！”
“噗——！”傅青主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强压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八大楼的假票…那是他暗中支持、用来扰乱市场、消耗破庙信用的重要棋子！竟然…竟然被当成垃圾，在光天化日之下扔进油锅煮烂了？！这不仅是毁灭证据，更是当众抽他傅青主的脸！抽日升昌的脸！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
“诸位父老乡亲！”兑付台前，李拾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借助李小二临时拼凑的竹筒喇叭，响彻云霄，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他一步跨上兑付台最高处，迎着无数道狂热的目光，振臂高呼：
“真金不怕火炼！真票不怕油烹！感谢诸位对破庙、对‘胖墩票’的信任与支持！为表谢意，今日所有持真票兑付者——”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然后猛地指向旁边堆积如山、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东西，“——额外赏赐！破庙秘制！地狱辣条！三！根！”
“轰——！！！”
最后三个字，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辣条！三根！”
“我的天！白送三根辣条！”
“胖墩票万岁！破庙万岁！”
人群彻底疯了！辣条！那可是比银子还让人疯狂的硬通货！是破庙的象征！是美味的代名词！三根！整整三根！白送！
汹涌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涌向兑付台！不是为了兑银子，而是为了那三根辣条！有人拿到辣条当场就撕开油纸狂啃，辣得涕泪横流却满脸幸福；有人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像得了传家宝；更有甚者，兑完银子拿到辣条，看着手里那张沾着辣油、印着狰狞熊猫的猩红桑皮纸，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嘿！这胖墩票！厚实！比我家那破窗纸强多了！”一个汉子顺手就把刚兑付完、已经“失效”的银票，“啪”的一声，糊在了旁边漏风的破窗棂上！猩红的票面、金线的熊猫，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仿佛给陋室挂上了一幅价值连城的“抽象派”年画！
“招财进宝！胖墩招财！”另一个小童，学着大人放河灯的样子，将一张小小的“壹钱票”折成小船，轻轻放进了秦淮河！猩红的小船载着憨态可掬的熊猫银锭图，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晃晃悠悠，引来岸边一片善意的哄笑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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