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活像个被无形巨手反复捶打的蜂巢,永远喧嚣,永远躁动。驴车依旧是主力军,拉着小山般的货物在泥泞与尘土间跋涉,车轴呻吟,鞭梢脆响,车把式粗粝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亘古不变的漕运交响。空气里弥漫着河水淡淡的腥气、汗水的酸咸、以及各种货物堆叠发酵出的复杂气息。
然而,今日这浑浊喧嚣的底色之上,却多了一抹灵动迅疾的亮色。
“扑棱棱——!”
一道灰白色的影子破开低沉的云层,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俯冲而下,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扰动。它稳稳地落在码头一角、那排新近搭建起的、刷着桐油的精致鸽笼平台上。这是一只神骏的信鸽,羽翼丰满,眼神锐利如电,灰白色的羽毛在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细长有力的腿上,牢牢绑着一个拇指粗细、打磨光滑的细小竹筒。
“呦呵!‘铁翅将军’归巢!蓟州方向!”负责鸽哨的伙计小陈,一个眼神机灵、动作麻溜的小伙子,立刻从旁边的小板凳上弹起来,像只捕食的狸猫般敏捷地窜了过去。他嘴里叼着半块硬饼子也顾不上了,熟练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解下那枚小巧的竹筒,随即转身,撒丫子就朝不远处的调度室狂奔而去,脚下溅起几点泥浆。
“江总监!蓟州急件!‘铁翅将军’送来的!”小陈气喘吁吁地撞开调度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将竹筒双手奉上,如同呈递一份关乎国运的加急军报。
调度室里,江小鱼正俯身在一座巨大的沙盘前。沙盘用河泥精心塑形,勾勒出蜿蜒的运河、星罗棋布的码头、以及蛛网般辐射开去的驿道。上面插满了代表不同船只、车队的小旗,红蓝黄绿,密密麻麻。他眉头紧锁,手指在代表漕船模型的小木块间飞快地推演、挪移,嘴里念念有词,计算着运力、水位、风向,活像个在沙盘上指挥千军万马、却只为了把几块干粮按时送到的偏执狂统帅。
闻声,他头也不抬,只伸出两根手指,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小陈递过来的竹筒。指尖用力一旋,拔掉封口的蜡丸,从里面倒出一卷细细的、被卷得紧紧实实的纸条。他快速展开,炭笔写就的潦草字迹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火烧眉毛的焦灼感:
【十万火急!通州码头江总监亲启:
甲方爸爸(特指新调防宣府军卒)突袭!压缩饼干库存惨遭血洗!昨日消耗量原地爆炸,远超预期!现库存告罄!十万火急!请求总部空投支援五千块压缩军粮!最迟明日午时前到位!否则小弟李小水怕是要被饿疯了的军爷们当点心给啃了!救命!——您忠诚的(即将被啃的)蓟州站伙计 李小水 泣血顿首】
纸条右下角,还用炭笔画了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KPI危矣!”。
“五千块?!昨天才刚给他们补过货!当饭吃也没这么快!”江小鱼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薄薄的纸条,看清蓟州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目光投向沙盘上代表蓟州站的那个小小标记,“定是宣府那边新调防的军卒提前到了!这帮家伙,属饕餮的吗?”
他手指在沙盘上急速划过,寻找着最优解。“快!”他扭头对着门口候命的传令伙计,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通知库房王把头,立刻!马上!清点压缩饼干库存,优先保障五千块!装船!就装‘顺风九号’!告诉船老大,加钱!走夜航!哪怕桨摇断了,明早太阳晒屁股前,必须给我稳稳当当停在蓟州码头!误了时辰,让他自己游回来见我!”
命令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调度室内外立刻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短促的应答声,整个通州码头的物流神经,因为这张小小的鸽信,瞬间绷紧、高速运转起来。
江小鱼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看着沙盘上被他迅速调整的“顺风九号”漕船模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信鸽…这“空中快马”带来的信息,比最快的驿马至少快了整整大半日!这抢出来的时间,就是调度运力的黄金窗口,是避免断供危机的救命稻草。这苏姑娘捣鼓出的“天网”,真他娘的是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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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笼平台旁,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苏甜儿亭亭玉立,素色的衣裙在码头带水汽的风中轻轻拂动。她掌心摊开,几粒饱满金黄、带着阳光味道的谷粒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刚刚完成长途飞行、立下汗马功劳的“铁翅将军”,此刻收敛了天空王者的锐气,亲昵地低着头,用它那坚硬的喙,一下一下,温柔而精准地啄食着苏甜儿掌心的谷粒。小脑袋一点一点,发出细微而满足的“笃笃”声。
苏甜儿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带着无限的温柔和怜惜,轻轻抚过信鸽光滑而富有弹性的颈羽,感受着那小小身躯传递出的温热与蓬勃的生命力。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映得她眼中笑意盈盈,仿佛盛着碎金。然而,在那层明亮的笑意之下,却藏着一丝更深沉、更不易察觉的涟漪——那是穿越千山万水的思念,在心底无声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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