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暴跌的恐慌,在顾西风那无孔不入的爪牙持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下,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应天府的钱业神经。黑市里,那根象征着盐引价格的脆弱神经,在“两淮飓风”、“辽东海啸”、“朝廷震怒”的鬼故事轮番轰炸下,瑟瑟发抖,一度逼近了四两银子的生死关口。李拾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四两二钱“无限量收购”承诺,虽然勉强撑住了一角天穹,阻止了瞬间的彻底崩盘,但整个市场依旧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草木皆兵的惶恐。信心?那玩意儿比中秋的月亮还稀罕,风一吹就散。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盐商们恨不得把引子当厕纸用了的压抑中,中秋的脚步,却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甜香,悄然临近。
旗舰店后院深处,那座守卫森严、日夜飘散着诱人气息的糕点工坊,此刻更是进入了某种近乎癫狂的超负荷状态。
灯火彻夜长明,将窗户映照得一片橘黄,人影在窗纸上晃动如皮影戏。
空气中弥漫的,早已超越了“浓郁”的范畴。那是近乎实质的、带着粘稠感的桂花风暴!新鲜采摘的金桂,经过秘法蒸馏提纯,化作最精粹的香露,再被小心翼翼地调入上等猪油、蜂蜜、糯米粉和一种来自“系统”的、带着微妙咸鲜感的特殊精盐中。无数口巨大的铜锅在特制焦炭炉上咕嘟作响,蒸汽裹挟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甜咸香气,顺着高高的烟囱喷涌而出,将旗舰店后院上空染成了一片香甜的雾霭。
工坊内,几十名穿着统一洁净工装、戴着口罩和薄纱手套的女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苏甜儿清冷目光的监督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揉捏、包馅、压模、烘烤……动作快得带出残影。烤炉里,特制的耐火砖传递着恒定的高温,将一枚枚印着清晰熊猫抱竹图案的月饼胚,烘烤成诱人的金棕色,表皮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而今年御贡月饼的礼盒,更是将“内卷”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依旧是朱漆为底,但那漆色红得更加深沉、更加霸道,仿佛凝固的火焰。盒盖上,熊猫抱竹的图案被技艺最精湛的画师以金粉勾勒,纤毫毕现,憨态中透着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最扎眼的,是图案上方,一枚硕大的、如同帝王印玺般的烫金印记:
内蕴乾坤!
四个字,铁画银钩,霸气侧漏!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盒子里装的,绝不仅仅是月饼!
……
中秋前七日。
旗舰店那扇巨大的朱漆大门刚刚开启,一张墨迹似乎还未干透、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巨幅告示,就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护卫,以近乎仪仗般的姿态,一左一右,牢牢钉在了最醒目的告示板上!
阳光猛烈地撞在告示纸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刻刀雕琢:
【中秋献礼·皇家特供“金桂流盐”月饼!震撼来袭!】 (皇家特供!四个字自带金光!)
【御厨亲传秘方监制!倾世之选!】(御厨!秘方!逼格拉满!)
【极致限量!仅十万盒!售罄即止!】 (限量!饥饿营销!)
【每盒尊享价:纹银十两!】 (十两!刺痛神经的数字!)
【内含:特制“桂花盐”月饼九枚!清甜微咸,独步天下!】 (桂花盐?新噱头!)
【更!重!磅!福!利!】(加粗!感叹号!心脏骤停预警!)
【每盒必附“盐引天降鸿福奖券”一张!】 (盐引!奖券!必附!)
【奖券内容:】 (下面才是核爆点!)
天字头奖:官盐盐引壹佰引!(仅限1名,天选之子!)
地字二奖:官盐盐引伍拾引!(福星10名!)
玄字三奖:官盐盐引拾引!(锦鲤100名!)
黄字普天同庆奖:官盐盐引壹引!(人人有份!十万名额!)(保底一引!炸裂!)
【凭中奖奖券,可于全国任意‘大明便民驿站’,兑换对应额度的货真价实官盐盐引!或按当日官价,即时折现!童叟无欺!驿站担保!】(全国通兑!折现!驿站托底!)
买月饼,必得盐引!最少一引保底!运气爆棚能拿一百引!
这哪里还是什么中秋营销?这分明是李拾掀了桌子!抡起皇家御赐的金锄头,直接向本就摇摇欲坠的盐引市场,开始暴力填土!不,是直接倒盐引山!还是带着“皇家特供”、“御厨监制”这种无法拒绝光环的盐引山!
告示前,时间仿佛凝固了三秒。
随即——
“盐引?!买月饼送盐引?!最少一引保底?!我的老天爷啊!!” 一个穿着绸衫的富商,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指着告示的手抖得像得了鸡爪疯。
“十两银子?一盒月饼十两?贵?贵个屁!保底一引就值二两多!等于白吃九个月饼还倒赚!”旁边一个精明的账房先生掐指一算,声音都劈叉了,随即猛地拍大腿,“买!砸锅卖铁也要买!”
“皇家特供!御厨监制!还带盐引!这礼盒送出去……乖乖!知府大人也得高看我一眼!”一个员外打扮的人呼吸急促,已经开始盘算送礼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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