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朔方城还在冻得梆硬的黎明前黑暗里挺尸。日升昌票号那两扇号称“铁壁铜墙”的包铁橡木大门,吱嘎作响地被推开一条缝,露出的不是金灿灿的财气,而是比外头寒风还刺骨的绝望。
票号大掌柜钱串子,姓钱,此刻却恨不得自己姓“穷”。他佝偻着腰,像被抽了脊梁骨的冻鱼,一步三晃地挪下通往银窖的青石台阶。手里那盏气死风灯,豆大的火苗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光晕所及,不是预想中码放整齐、能闪瞎狗眼的银冬瓜(大银锭),而是空!荡!荡!
地窖比他那刚被抄了家的二舅姥爷的脸还干净。四壁青砖幽幽反着冷光,角落里只有几只耗子正在为争夺一粒不知何年何月遗落的陈年米粒进行生死决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尘土和霉菌相亲相爱的霉味,还有…钱掌柜嘴里泛起的、浓得化不开的苦胆汁味儿。
“完犊子喽…” 钱掌柜喉咙里发出一声漏气的哀鸣,比外头打更的破锣还难听。他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抚摸着冰冷光滑、空无一物的银窖墙壁,仿佛在抚摸自己即将逝去的职业生涯,不,是小命。“祖宗啊…我钱串子兢兢业业几十年,临了临了,要被挂城门口当腊肉风干了…” 他惨笑一声,比哭还瘆人,“老刘!别愣着了!去…去棺材铺,给咱们几个老伙计,一人定一口薄皮松木的…挑厚实点的,省得野狗刨出来啃…对了,再问问老板,团购…能打折不?”
旁边几个同样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账房先生和伙计,一听这话,眼泪鼻涕当场就下来了,哭丧声还没酝酿到位——
“轰——!!!”
地窖顶上,隔着厚厚的土层和石板,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声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那声音,不是叛军攻城的撞门锤,也不是天雷劈了城楼。是无数人的嘶吼、尖叫、哭泣、狂笑、还有某种沉重物体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轰鸣!汇成一股狂暴的音浪洪流,瞬间冲垮了地窖死寂的坟墓氛围,震得钱串子手里的气死风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灯罩碎裂,火苗顽强地舔了两下石板,灭了。
“什…什么动静?叛军…叛军打进来了?!” 一个年轻账房吓得直接瘫坐在地,裤裆迅速洇湿一片,这回是真吓尿了。
钱串子也懵了,心脏在腔子里玩命蹦迪,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上台阶,身后跟着一串连滚带爬的“难兄难弟”。
票号大门被他们合力猛地拉开一条更大的缝。
嚯!
一股裹挟着雪沫、尘土和滚烫人气的劲风,劈头盖脸糊了他们一脸!
只见日升昌票号门前那条号称“铜钱街”的长街,此刻哪还有半分“钱”的样子?整条街,从东头到西头,被人潮彻底淹没!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男女老少,破衣烂衫,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交织着极致的狂喜、难以置信的震撼,还有饿狼见到肥羊般的绿光!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地钉在长街中央——
一支沉默而肃杀的车队!
清一色蒙着厚重防雨油布的四轮大车,每辆车都由四匹膘肥体壮、打着响鼻的战马牵引。车辕上插着的不是商旗,而是一面面迎风招展、在熹微晨光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旗帜底色玄黑,中央绣着一只憨态可掬却又眼神睥睨、圆滚滚、黑白分明的…食铁兽(熊猫)!正是朔方城新铸的“熊猫债”图腾!
车队沉默前行,车轮碾过冻硬的路面,发出沉重而规律的辘辘声,如同战鼓,敲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尖上。押车的不是普通伙计,而是披着半身皮甲、腰挎横刀、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边军精锐!他们警惕地扫视着激动的人群,像护着绝世珍宝的猛兽。
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每一辆大车的油布都高高掀起,露出车厢里码放得整整齐齐、几乎要溢出来的——
银箱!
清一色刷着朱红大漆、包着锃亮铜角的厚实木箱!箱盖洞开,在晨曦初露的微光下,里面码放得如同豆腐块般齐整的银锭,反射出冰冷、沉重、却又无比诱人的雪亮光芒!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俯视着芸芸众生!
而每一个敞开的箱盖上,都用鲜红如血的朱砂,龙飞凤舞地印着四个触目惊心、力透纸背的大字:
「盐税兑付」!
“盐税…是朝廷的盐税银子!” 人群中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呼,瞬间点燃了更大的狂热!“熊猫债…真…真能兑啊!”“朝廷没骗人!李管事没骗人!”
钱串子张大了嘴,下巴壳子差点砸脚面上。他眼珠子死死盯着那“盐税兑付”四个大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这不可能!朔方被围得铁桶一般,盐税?盐税早八百年就被沿途那些喝兵血的蛀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这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就在他三观崩塌之际,车队在日升昌票号门前稳稳停住。为首一辆车上,一个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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