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逆光图腾
午夜十二点刚过,废弃的城中村像一头烧焦的巨兽残骸,匍匐在城市的边缘。月光是冷的,惨白地泼在断壁残垣上,勾勒出奇形怪状的阴影。风从扭曲变形的窗洞和门框里穿过,带着灰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蛋白质的气味,发出低哑的呜咽。张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废墟里,脚下是酥脆的炭渣和变形的金属碎片,每一步都陷下去几分,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黑水,吸进肺里,带着陈腐的死亡气息和尚未散尽的化学灼烧感。
他停在火灾现场最核心的那堵墙前。墙体被熏得漆黑,大块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水泥和扭曲的钢筋,像一副狰狞的骨架。空气里的尘埃在月光下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他拧开带来的高强度紫外线灯,一道幽冷、几乎不发散的紫光柱瞬间刺破了厚重的黑暗,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腐烂的皮肉。
紫光如同拥有魔力,扫过那片焦黑。被灼烧得碳化的墙面上,一些原本隐没在焦黑中的痕迹,在紫光下骤然苏醒,发出幽幽的、极不均匀的荧光。线条先是零星地浮现,如同暗夜里的鬼火,随即迅速连接、扩展。一只巨大的、形态诡异的鸟形图腾在墙壁上显现出来。它拥有禽鸟的身躯和展开的双翼,线条粗犷而扭曲,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力量感。前两足清晰可辨,是猛禽的利爪,紧紧扣抓的姿态充满了力量与某种仪式感。然而,那本该是平衡点的第三足,却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形态向下延伸、扭曲,末端并非鸟爪,而是诡异地收束、变形,分明呈现出蛇类或毒虫尾部特有的尖锐形态,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带着冰冷的恶意。
“老天爷……”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张川没回头,知道是他的搭档兼法医助理柯宇,局里人都叫他小柯。小柯此刻正半张着嘴,手里举着个便携式盖格计数器,屏幕上的读数正疯狂地向上跳动,发出越来越急促、令人心悸的“嘀嘀”声。“这鬼东西……还会发光?还带辐射?”
张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凑得更近,紫光下,那蛇尾般的第三足线条尤其清晰,荧光的质感与其他部分略有不同,显得更加粘稠、厚重,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凝结血痂般的颗粒感。他从勘察箱里取出一个不锈钢刮勺和一个带软木塞的玻璃小瓶。刮勺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在蛇尾末端的一小块区域刮擦。
“颜料,”张川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混了东西。有矿物粉末……还有,”他刮下一层极细微的粉末,凑到瓶口嗅了一下,动作极其细微,眉头锁得更紧,“血的味道。干涸很久了,但错不了,是人血。”
“人血?!”小柯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废墟里激起一点回音,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拿人血……画画?画这么个鬼东西?”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仿佛有看不见的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张川没理会他的惊诧。刮下来的粉末落入玻璃瓶底,在紫光下呈现一种奇特的、不均匀的暗红夹杂着金属质感的银灰色颗粒。他拧紧瓶盖,贴上标签,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再次举起紫外线灯,光束沿着那扭曲蛇尾的线条缓缓移动,如同考古学家拂去千年尘埃。紫光之下,一些极其微小的、针尖大小的结晶颗粒在蛇尾线条的某些节点处闪烁出异常明亮的、偏蓝白色的冷光点,如同星辰碎屑被镶嵌在了污秽的血迹之中。
“铋矿粉?”小柯也凑了过来,盖格计数器的蜂鸣声在他靠近那闪烁点时明显变得更加尖锐刺耳,“这玩意儿有天然放射性……虽然不算强,但混在人血里画墙?这他妈是什么邪门艺术?”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匪夷所思,“头儿,这路子怎么……怎么那么像你家书房里供着的那盏‘鬼灯’?就那个,你说你爸留下的,旧得掉渣还总渗着点阴森绿光的铜灯底座?我记得那底座的铜绿里,好像也嵌着点这种亮晶晶的、带点放射性的铋矿渣?”
张川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小柯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强行维持的专业冷静外壳,瞬间扎进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那盏灯——父亲书桌上那盏造型古拙、布满厚重铜绿和可疑斑点的黄铜台灯底座。童年无数个夜晚,他就趴在那张宽大的书桌旁写作业,昏黄的灯光下,底座上那些细小的、在灯光侧照下会偶尔闪烁出诡异蓝白星点的矿物镶嵌物,曾是他漫无边际幻想的源泉。他曾天真地以为那是父亲藏起来的宝石碎片。后来他知道了那是铋晶体,一种低放射性的金属矿物。父亲从未解释过那盏灯的来历,只是沉默地擦拭着它,眼神复杂,仿佛那不是一盏灯,而是一个沉重的秘密。
此刻,这焦黑墙壁上、人血和铋矿粉混合描绘出的扭曲图腾,与小柯无意中提到的“鬼灯”产生了诡异的联系。一种冰冷滑腻的预感,像毒蛇一样悄然缠上他的心脏。这绝不是巧合。父亲的影子,连同那盏散发着陈腐铜腥和微弱辐射的灯,仿佛正从记忆的深渊里浮现,无声地笼罩在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废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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