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那两扇平日里象征权势与威严的朱漆大门,此刻在吴文远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格外脆弱。
门环被粗暴地叩响,声音沉闷而急促,如同丧钟敲击在门内每一个张家人心上。
“开门!县衙公差办案!速速开门!”为首的捕头赵铁鹰声如洪钟,带着久历公门的煞气,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短暂的死寂。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压抑的惊呼和器物碰撞的叮当声。
过了足有半盏茶功夫,门栓才被哆哆嗦嗦地拉开一条缝隙,一个家丁惊恐的脸探了出来。
“官……官爷……”
“滚开!”赵铁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推,厚重的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六名如狼似虎的捕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张家那气派却弥漫着恐慌的前院。
铁尺出鞘,锁链哗啦作响,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面无人色的仆役丫鬟。
“张守财何在?”吴文远缓步踏入,青色衣袍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沉凝。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院中所有杂音。
“在……在在!”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中年人连滚带爬地从正厅跑出来,正是张管事。
他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谄笑,腰弯得几乎贴到地上,“吴……吴师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家老爷……老爷他偶感风寒,正在内室歇息……”
“风寒?”吴文远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弄,“怕是心头有鬼,病由心生吧?带路!”
“这……师爷,老爷他……”张管事还想阻拦。
“嗯?”赵铁鹰上前一步,铁尺的寒光几乎贴到张管事的鼻尖,眼神如同鹰隼盯住猎物。
张管事浑身一哆嗦,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再不敢多言,只能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引路。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内院正房。
房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
赵铁鹰毫不客气,一脚踹开房门!
“啊!”屋内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只见张守财穿着寝衣,正由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搀扶着,半躺在一张铺着锦被的软榻上。
他脸色蜡黄,额头敷着热毛巾,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眼神却闪烁着惊惶与怨毒。
看到闯进来的吴文远和如狼似虎的捕快,他身体猛地一颤,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哎哟”一声,仿佛牵动了什么隐疾,又软倒下去,喘着粗气。
“吴……吴师爷……咳咳……不知……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守财的声音虚弱飘忽,演技堪称一流。
吴文远目光如电,扫过屋内奢华的陈设,又落在张守财那张故作病态的脸上,心中冷笑更甚。
“张守财,”他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本师爷奉县尊大人手令,前来拘传你及昨日所有参与殴伤生员陈策、强夺民妇王氏田产之恶仆,到县衙问话!你是自己走,还是让公差‘请’你走?”
“殴伤?强夺?”张守财猛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冤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师爷明鉴啊!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定是那刁民王氏,还有那不知死活的穷酸陈策,污蔑于我!昨日……昨日不过是些口角,我张家下人……最多……最多是推搡了几下,怎会殴伤生员?至于田产……那王婆子欠我张家银子,自愿以田抵债,立有字据啊!”他一边喊冤,一边用眼神拼命示意张管事。
张管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双手捧到吴文远面前:“师爷请看!这是王氏按了手印的抵债文书!千真万确!至于陈生员……那是他自己身子骨弱,争执中不小心摔倒,怎可赖到我张家头上?”
吴文远看都没看那张所谓的“文书”。
这种临时炮制、漏洞百出的东西,在他眼里如同废纸。
他冷冷地盯着张守财:“口角?推搡?不小心摔倒?”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张守财呼吸一窒,“那陈策肋下洞穿、后腰撕裂、呕血垂危的伤势,是摔出来的?王氏脸上的淤青,是风吹出来的?栖霞镇满街百姓的指证,都是污蔑你张家的?!”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冷一分,最后一句更是如同惊雷:“张守财!你当县衙是瞎子聋子?!当周县尊是摆设不成?!给我拿下!”
“是!”赵铁鹰暴喝一声,大手一挥。
两名捕快如猛虎扑食,铁链哗啦作响,直朝软榻上的张守财锁去!
“老爷!”两个小妾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扑上来想拦。
“放肆!”张管事也急了,下意识地想挡在前面。
“滚开!”赵铁鹰铁尺一横,格开张管事,两名捕快动作迅猛,冰冷的铁链已经套上了张守财的脖子和手腕!
“啊!反了!你们反了!我是有功名的!我是监生!你们敢锁我?!”张守财终于装不下去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软榻上弹起,拼命挣扎嘶吼,蜡黄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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