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理寺后,楚潇潇并未因为从狄仁杰那里获得的关键线索而稍有懈怠,反而感到肩头的压力比之前重了几分,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两个职司衙役在门外侍候,自己则一头钻进了大理寺存放陈年卷宗的案牍库中。
档案库位于大理寺最后临街的一处三层楼阁内,大门终年上锁,只有获得皇帝首肯之后,方才会打开。
楚潇潇命值司将此间门锁打开,走进去后才发现,此地光线昏暗,因存放的都是陈年旧卷,极易引燃,所以并未有明火存在。
她缓缓伸出手在木架和桌子上抹了一把,接着透过窗棂的微弱天光看去,上面已然落了不少灰尘,显然已有多年未曾打开过。
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尘埃和卷宗纸张发生霉变后产生的特殊气味。
她掩着口鼻踏入,只见一排排高大的楠木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着按照年份、地域、案件类型分类的卷宗匣,有很多上面都已布满了蛛网,正是这些沉默的匣子,守护着被岁月尘封已久的秘密。
楚潇潇的目标明确…查找所有与“血莲”二字相关的记录。
她先从自永淳二年开始,凡是有关异端、邪教之类相关案卷查起。
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在官方记录中,“血莲”二字出现的频率极低,且大多语焉不详。
在一份天授元年的河西道巡查使奏报副本中,她找到了一段模糊的记载:“…玉门关外,有邪教‘血莲’流窜,多以幻术、药石惑众,聚敛钱财,间有掳掠人口之嫌,然行踪诡秘,根底难查…”
另一份来自一年前安西都护府的密报则提及:“…突骑施部中有传言,称‘血莲圣母’能赐人永生,有部落头领暗中信奉,以活牲,乃至…疑以活人献祭,其状甚惨…”
还有一份更早的,是皇帝登基之初,尚未改元之时,御史台弹劾某位已被贬黜的州刺史的奏疏附件中,里面隐约提到该刺史“或与西域妖僧往来,牵扯‘血莲’秘事,有辱官箴…”
所有的记载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只是浅浅地勾勒出一个活动于西域和河西走廊边缘地带,神秘而邪恶的教派轮廓。
他们利用幻术和药物控制信众,可能进行血腥祭祀,行事隐秘,但关于其教义核心、组织架构、核心成员、最终目的,所有关键的详细信息,在官方卷宗里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留下大片的空白和欲言又止的暗示。
“禁忌…”楚潇潇想起狄仁杰的告诫,指尖抚过卷宗上那几句寥寥数语。
连狄阁老对此都讳莫如深,这“血莲教”的水,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放下关于“血莲”的卷宗,又调阅了所有与“赤砂”相关的记录。
相对于“血莲”的隐秘,“赤砂”的记录则清晰许多。
这是一种产自玉门关外围矿脉的特殊朱砂,因其色泽鲜红欲滴,宛若凝固的血液而得名。
据卷宗记载,其主要用于宫廷画院的高级颜料、丹炉房的炼丹辅料,偶尔也作为某些特殊药物的配比,其本身并无明确记载的毒性。
冬官和司农寺的卷宗里显示…赤砂的开采和贸易受到官府严格管制,流向皆有记录可循。
那么,李文远和郭荣,通过其这条极为隐秘的走私渠道,将相当数量的赤砂运往突厥,甚至暗中送至神都,是为了什么?
它既不能直接作为杀人的工具,也绝非突厥或西域诸国所需的军备物资,难道…真如她之前推测的那样,是用来缓解“龟兹断肠草”的毒性?
可若是如此,为何又要千里迢迢运至神都?
神都有谁需要大量使用这种解毒辅料?
“玉门…血莲…祭…”
残片上的字迹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赤砂、血莲、祭祀…
这几个词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至关重要的联系,只是目前尚未察觉到其内里隐含着的关系。
而赤砂原本那抹血红的颜色,是否与“血莲”这个名号有什么样的联系?
这两种东西,又与西域那种特殊的“祭祀”仪式产生了什么样的瓜葛?
楚潇潇瞬间感到自己似乎站在一条岔路口,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凉州军械走私一案,或许只是这团迷雾中最为边缘的一丝微弱气流。
而父亲楚雄当年的死,十年前的碎叶城一败,貌似才是这团迷雾中最为核心的东西,从目前所掌握的有关“血莲教”的线索来看,这一切都与这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敌人比她想象的更狡猾,隐藏得也更深。
梁王或许是这些线索的最终一环……
楚潇潇坐在案牍库的青石地板上,背靠着高大的书架,慢慢逼上了双眼。
她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厘清这其中纷杂的一条关键线索…
就在她凝神静思,试图从这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头时,值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案牍库这一片区域本来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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