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喝了几口水,张世杰感觉喉咙稍微舒服了些,他示意张福放下碗,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位唯一可以信任的老仆,“把你知道的,关于府里的…关于外面的…所有事,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府库的账目,还有…那些人,平日里都怎么‘过日子’的。”
张福愣住了。少爷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得让他心惊。问府库账目?问那些人怎么“过日子”?这…这可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少爷会问的话啊!难道…难道死过一回,真能让人脱胎换骨?
看着张世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张福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沉寂了多年的、几乎被磨灭的希望火苗,竟在这冰冷绝望的陋室中,悄然燃起了一丝微光。或许…或许少爷真的…不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爆发出一种豁出去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开始将自己几十年在国公府底层挣扎求存、冷眼旁观所积累的见闻,那些深藏的污垢、隐秘的勾当、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及外面那风雨飘摇、人心惶惶的京城乱象,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倒豆子般,向着张世杰倾泻而出。
破败的窗纸被冷风吹得哗哗作响,陋室内,只有张福那低沉而饱含沧桑的讲述声,以及张世杰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冰冷的眼神。窗外,英国公府那象征着顶级勋贵权势的巍峨飞檐斗拱,在沉沉暮色中投下巨大而压抑的阴影,无声地笼罩着这处被遗忘的角落,仿佛要将这微弱的希望彻底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张福的声音终于停歇。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张世杰靠在冰冷的土炕沿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无声的火焰。
府库账目混乱不堪,经手管事层层盘剥,漏洞百出。张之极一房奢靡无度,开销巨大,却总能在账面上“抹平”。京城米珠薪桂,流民塞途,城外饿殍遍野,城内勋贵却依旧夜夜笙歌…还有那遥远的辽东,建虏的狼烟…这大明的天,早就漏了,而这英国公府,也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
一个大胆、疯狂,却又带着冰冷算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在张世杰心中缠绕成型。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张福忧虑的脸庞,落在了墙角那张瘸腿破桌的抽屉上。
原主那微薄的月例银子,连买药都不够,但…那里却藏着一件东西。一件原主生母苏氏,那位出身小吏之家、或许也曾读过些书的女子,留给儿子的唯一念想——一把算盘。
一把小小的、算珠已经磨得光滑、木架也有些开裂的旧算盘。
前世那无数次与庞大、复杂、充满了陷阱和谎言的数字搏斗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枯燥的借贷平衡,那些精妙的钩稽复核,那些从冰冷数字中挖掘出深藏污垢的本能…这些,是他前世安身立命的根本,或许,也将成为他在这大明末世,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活下去!然后,把那些推我下水、视我如草芥的人,一个不剩地拖下来!
“福伯…”张世杰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力量,他抬起手指,指向那个破旧的抽屉,“把里面的…算盘…拿给我。”
张福浑身一颤,顺着张世杰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先是茫然,随即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算盘?少爷要算盘做什么?难道…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桌边,颤抖着手拉开那个吱呀作响的破抽屉。抽屉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静静躺着一件物事。张福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件东西,用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厚厚的灰尘,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然后,无比郑重地,将它递到了张世杰冰冷的手中。
冰冷、光滑的木珠触感从指尖传来。
张世杰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手中这把小小的旧算盘上。算盘很轻,木料粗糙,几根穿档的竹签甚至有些弯曲,算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黯淡的光泽。它如此普通,如此不起眼,与这破败的陋室如此相配。
然而,当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轻轻拨动了一颗木珠——
“嗒。”
一声清脆、细微,却又无比清晰、仿佛能穿透这陋室所有阴霾的轻响,骤然在死寂的空气中荡开。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黑夜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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