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绽,淡金色的光晕透过兰台寝宫雕花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流淌下细碎跳跃的光斑。我躺在柔软如云的锦衾之中,墨发如瀑般铺散在玉枕上,眼中却毫无睡意,清亮得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昨夜的惊涛骇浪已然平息,然而,一种陌生的、足以撼动心魄的暖流,却如同退潮后遗留在心岸的珍宝,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静谧的晨光里愈发清晰滚烫——关于姬昌的一切,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用最炽热的烙铁,深深地、反复地烫印在我的心坎之上……让我想了又想!
“哎!”
我轻轻阖上眼帘,长睫如蝶翼般微颤,瞬间便跌入了那混乱惊险却又无比旖旎的屋顶记忆中。
是那双臂膀!那双强健、沉稳、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臂!在我失足坠落的千钧一发之际,如同划破夜色的神只,精准而坚定地将她接住!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带着一种仿佛能托起整个世界的沉稳,却又在环抱住我的瞬间,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颤——那是源于后怕的紧张,还是源于怀中珍宝失而复得的悸动?这丝微颤非但没有削弱那份安全感,反而奇异地让我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以这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拥入怀中!
脸颊竟然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沾染了夜露微凉的衣料,我能感觉到他那无比真实的、沉稳而有力的搏动清晰地传来——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如同远古洪荒深处传来的、最原始也最令人安心的鼓点。这声音,如此磅礴,如此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它轻易地穿透了楼下刀兵相击的刺耳喧嚣,穿透了戎族狂悖叫嚣的死亡威胁,穿透了身份悬殊带来的冰冷枷锁,甚至……穿透了我为自己精心构筑了十余年的、坚硬而疏离的心防壁垒,毫无阻碍地、重重地敲打在我灵魂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喧嚣的战场、潜伏的危机、沉重的责任、纷繁的算计……所有属于我这位“帝国公主”的烦恼与重负,都在这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在耳边这沉稳心跳的韵律中,变得模糊、遥远,最终化为虚无的烟霭。我的世界,从未如此纯粹,如此安宁。狭小而安全的空间里,只剩下这令人沉溺的温度,这令人心安如磐石的节奏。第一次,我不必像一个随时准备迎战的斗士,不必时刻紧绷着神经去权衡、去防备、去揣测人心叵测。好像我只需要……依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骨酥筋软的、全然放松的安全感,如同最温柔的海潮,将我从头到脚,温柔而彻底地包裹着、浸润着。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脊背在那份力量下缓缓舒展,几乎就想要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喟叹。
“天啦!这太恐怖了!”
昨夜回到兰台,我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躺在熟悉的、铺着柔软丝绒的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是刀光剑影,不是阴谋诡计,而是那坚实胸膛熨帖的温度,是那沉稳心跳烙印在耳畔的韵律,还有那在“千军万马”中执意保护她的身躯。我下意识地将纤细的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还能隔着肌肤,感受到那份残留的、属于那个姬昌的震动。奇妙的是,在这份无声的“心跳声”的陪伴下,那一直如影随形的、因身份和责任带来的紧绷感,竟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坚冰,缓缓消散。后半夜,我竟沉沉睡去,睡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安稳,连一丝梦魇的阴影都未曾侵扰……就好像他一直抱着我……一直……一直……就像母亲给我的那份久违的、深入骨髓的踏实感,让我恍惚间回到了遥远的孩提时代——在母亲馨香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母亲哼唱的轻柔摇篮曲,感受着那温柔而规律的轻拍,安然入梦。
然而,这感觉又是如此截然不同!母亲的守护,是慈爱的港湾,是温柔的羽翼,是遮风挡雨的宁静;而姬昌带给我的安全感,则像一座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巍峨山岳!它沉稳、厚重、磅礴,带着一种足以抵御世间一切狂风骤雨、雷霆万钧的绝对力量!在这座山岳的庇护下,我可以彻底卸下所有防备,像归巢的倦鸟,安然地倚靠、休憩,甚至……沉沦。这份力量所带来的震撼与冲击,在晨曦中依旧在我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姒儿,记住,你是帝国的明珠!”
我又想起母亲病榻前苍白而郑重的面容,带着洞悉世情的忧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声音虽虚弱却字字千钧。
“待你长成,求亲者必定如过江之鲫。所以,母亲要告诫你:世间男子,殷勤背后,必有所图。或图你倾城之貌,或图你帝族血脉,或图你有莘之利,或图借你攀附你外祖父之权势……皆是动机!若不辨明其心,切莫轻易交付真情!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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