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废弃的车间里,一片死寂。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冷嫣跪在地上,因为极度的震惊,甚至忘记了那股压迫在她灵魂上的威压早已消失。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幅神魔般的画卷,大脑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那尊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鬼王,正以最卑微、最虔诚的姿态,五体投地,跪伏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而那个男人,只是静静地站着,神色淡漠,仿佛接受臣子的朝拜,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与生俱来的事情。
另一边,鬼先生脸上的表情,在经历了极致的癫狂与狞笑之后,已经彻底凝固、碎裂。
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变得惨白。他的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杰作”,那双浑浊的眼球里,充满了血丝,充满了不敢置信,充满了世界观被彻底碾碎后的……茫然与崩溃!
“不……不……为什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如同梦呓般的、不成调的音节。
“魂主……我的魂主……我才是你的主人!我用精血喂养你!我用生魂祭炼你!我才是你的主人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尊跪伏的鬼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指令!
“起来!给我起来!!”
“杀了他!我命令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与愤怒,变得尖锐而扭曲,在这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无比刺耳。
然而,那尊巨大的鬼王,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它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态,跪伏在凌霄的面前,庞大的身躯,因为感应到至高君主的威严,而在剧烈地颤抖着。
-
终于,那个接受了朝拜的神明,有了新的动作。
凌霄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鬼先生那张崩溃的脸上停留哪怕一秒。在他眼中,这个所谓的鬼先生,已经和地上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了脚下那尊颤抖的鬼王身上。
他那淡漠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宏大。
“痴、嗔、怨、憎……由九十九道主魂,七百余道残魄,被强行糅合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污秽之物,永世不得超生。”
“也罢。”
凌霄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穿透了万古,直接在鬼王的灵魂核心处响起。
“既见本帝,便是尔等之造化。”
“今日,我便斩断尔等身上的枷锁,散去你们的怨恨,允你们……重入轮回。”
话音落下,凌霄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他并起剑指,指尖之上,一缕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都要精纯的淡金色光芒,凝聚而生。
那不是攻击。
那是一种,蕴含着“净化”、“超脱”、“轮回”至高法则的……神之敕令!
他对着鬼王那巨大的头颅,轻轻一点。
“散。”
-
嗡——!
当凌霄的指尖,与鬼王那由黑气组成的头颅,接触的刹那。
一道柔和的金色光晕,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鬼王的整个身躯!
“呜……啊……”
没有惨叫,没有痛苦。
只有一声声,仿佛被囚禁了千百年的囚徒,终于重获自由般的、充满了解脱与感激的叹息,从鬼王的体内,悠悠传出。
只见鬼王那庞大而狰狞的身躯,在金光的笼罩下,开始迅速地消融、分解。
但那不是湮灭!
而是……升华!
组成它身躯的那些扭曲、痛苦的人脸,一张张都变得祥和而平静。它们对着凌霄所在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紧接着,那无数的怨魂与残魄,化作了成百上千个纯净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魂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如同倒映在湖面的漫天星辰,纷纷扬扬地,从鬼王的体内升腾而起!
一时间,阴森的车间被漫天星光点缀得宛如仙境。
那些灵魂光点,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仿佛是在向它们的解放者,致以最后的敬意。
随即,它们便化作点点星光,逐渐变淡,消散,最终彻底融入了天地之间,循着冥冥之中的法则,重归轮回之路。
不到十秒。
那尊不可一世的鬼王,便彻底消失了。
连同那面被鬼先生握在手中的“百魂幡”,也“噗”的一声,化作了最精纯的飞灰,从他的指间滑落。
-
“不……我的百魂幡……我的鬼王……我的心血……全没了……”
鬼先生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那漫天消散的星光,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双目失神,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他最大的倚仗,他所有的心血,他最后的底牌,就这么……没了?
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指,就给“超度”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跑!
必须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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