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铁!”
夏青禾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里炸开,字字千钧。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牵引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自己脚踝。那里是冰冷沉重的镣铐,早跟皮肉长在了一块。
一时间,呼吸都停了。
那是什么?
那是罪,是奴役,是他们从天元皇畿到这北境蛮荒一路拖拽的耻辱。
它磨破脚踝嵌入骨肉,更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你们是犯人,是贱民,是活该死在这片冻土上的蝼蚁。
现在,神女说,需要它。
要把它......熔掉?
人群中起了骚动,压都压不住。
“不......不行啊神女大人!”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这镣铐是官府的标记!没了它,让驻军的人瞧见,咱们就是逃犯!当场就给格杀了!”
这话跟一瓢冰水似的,把众人心里刚冒头那点火苗全浇灭了。
是啊,镣铐是枷锁,可也是一层可悲的护身符。它证明你还在官府的掌控之内,还没撕破脸。
一旦没了,就意味着彻底决裂。
我靠,这思想钢印,刻得够深的啊。
都他妈要饿死冻死了,还在乎官府的标记?这跟一个死囚临刑前还在纠结自己的发型乱不乱有什么区别?
夏青禾心里骂翻了天,脸上却是一片肃然。
她没斥责那个男人,只是平静的反问:“那我问你,七天前狼群冲进营地,你脚上的镣铐帮你挡住狼牙了?”
男人一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再问你们!”夏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刀子一样尖锐,“当你们的孩子在寒风里发抖,你们的亲人在伤口下呻吟,这身铁皮给过你们一丝温暖跟一片药渣吗?”
无人应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它没有!!!它只会拖着你的腿,让你跑不快,让你跪得更稳!”
夏青禾走下石台,径直走到那个男人面前,蹲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
“你以为戴着它,陈天啸就会放过你?你以为戴着它,你们就能安安稳稳活到刑期结束?别做梦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早就不是人了,我们是会走路的铜板,是能榨油的骨头!他们只想让我们死,死得慢一点,好多榨几天!”
她的话,就是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烫在每个人心上。
“今天,我就要砸了这狗屁的标记!”
夏青禾猛的站起身,环视全场,一字一顿。
“我要用它,铸成保护我们家人的长矛!我要用它,打出能换来粮食的猎物!我要用它,为我们自己,挣一个活下去的尊严!”
“从今天起,我们的身份,不再是囚犯!而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你们的腿,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拖着铁链的!你们的手,是用来建设家园的,不是用来捧着空碗乞讨的!”
“告诉我,你们选哪条路!”
没有煽情的语言跟虚无的许诺。只有血淋淋的现实,还有一条无比清晰的生路。
人群一片死寂。
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排众而出。
是夏云峥。
他一言不发,走到老石面前,伸出了自己戴着镣铐的脚。
他的脚踝因为之前的战斗,伤口还没好,铁镣跟血痂粘在一起,样子狰狞可怖。
“哥......”夏青禾心中一紧。
夏云峥没看她,只是对目瞪口呆的老石说了两个字:“砸开。”
这两个字,分量千钧。
老石回过神来,看着这位侯府世子坚毅的侧脸,他狠命一咬牙,抄起一把大铁锤还有一把凿子。
“得罪了,世子爷!”
“当!”
一声巨响,跟惊雷似的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火星四溅。
“当!”“当!”
一下又一下。
每次敲击,都像直接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随着“咔嚓”一声,连接镣铐的铆钉应声而断。
那沉重的铁环,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动了动脚踝,然后弯腰,捡起那半边镣铐,走到高炉前,亲手将它扔了进去。
他没说话,但这个动作比什么豪言壮语都有劲。
“我......我也来!”
夏三猛的一声吼,冲出人群把脚伸到老石面前,“给老子也砸了!老子早就受够这玩意儿了!”
“还有我!”
“算我一个!”
人群一下就被点燃了,彻底沸腾。
一个接一个的男人,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
“当!当!当!”
砸开镣铐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雄壮的交响乐。
那不再是刑具破碎的声音,那是挣脱枷锁的怒吼,是新生命诞生的礼炮!
一个又一个镣铐被扔进高炉前的空地,很快堆成一座小山。一座由屈辱痛苦跟绝望堆砌的山。
夏青禾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一个脸上有着烧伤疤痕的男人说道:“王师傅,接下来,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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