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里头死一样的安静。
时间像是停了。
所有人的眼光,全都盯在大皇子夏承功那张煞白的脸上。
施工队?
拆了?
这两个词,跟金谷仓这个国家命脉的名字搁在一块,效果荒诞又扭曲,让这帮自认聪明的朝臣,脑子全死机了。
“噗嗤——”
一声憋不住的笑,把这死寂给捅破了。
是三皇子夏承明。
他拿袖子捂着嘴,肩膀抖的厉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搞笑样子。
“皇兄,你...你是说,你管的那个驻军一万的天下粮仓,被...被一个包工头带人给拆了?”
他这话一出来,殿里头再也绷不住。
一阵阵憋着的偷笑声,像是无数根钢针,全扎进夏承功的耳朵。
“安静!”
一直闭着眼的老皇帝夏远,终于睁了眼。
他没看夏承功,就对着旁边的太监淡淡说了个字:“念。”
“是。”
太监捡起掉地上的奏折,用他那尖细的嗓子,开始一字一句高声的念。
奏折前半段,是永州刺史周扒皮那颠三倒四又满是吓坏了的描述。
“...妖军坐着铁屋子过来,一天跑一千里...”
“...天上掉火球,声音跟打雷一样...”
听到这,殿里还只是有点乱。有些武将甚至一脸不屑,觉得是地方官吹牛。
但当太监念到奏折附录,就是那份从废墟上抄下来的施工公告时,整个议政殿的气氛,全变了。
金谷仓旧址清理改造工程,北境开拓总署已经搞定了第一阶段的爆破拆除。
后续规划待定。
总工程师:夏青禾。
念完了。
没一个人说话。
要是说之前周扒皮的描述像个鬼故事,那这份公告,就像一记响到不行的耳光,狠狠的抽在在场每个人的脸上。
这不是战报。
这不是挑衅。
这甚至都不算炫耀。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底的无视。
就像一头大象,走路的时候,踩平了一个蚂蚁窝。它甚至懒得低头瞅一眼,就是旁边插了个牌子,写着:“此路段已清理。”
丢人!
从没这么丢人过!!
“哈哈......哈哈哈哈!”三皇子夏承明再也憋不住了,他指着夏承功,笑的前仰后合,“皇兄啊皇兄!你可真是咱们大夏的剿匪奇才啊!”
“我们在这商量怎么调兵,人家在那边...搞工程招标呢!”
“我们把她当心腹大患,人家把我们当...等着拆的破房子!”
“父皇!”夏承明笑够了,猛的跪下,声音又狠又厉,“儿臣请奏!大皇兄管着北境军务以来,又是折兵又是损将,浪费国家钱财,现在更闹出粮仓被拆这种从来没有的奇闻,让我们大夏成了天下人的笑话!这种没用的人,怎么能再管兵权跟财权?请父皇把他所有职务都给免了,好端正国法!”
“儿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下子,朝堂上过半的官都跪下了。里头有三皇子的自己人,也有纯粹觉得夏承功太丢人现眼的中立派。
夏承功脸跟死人一样白,全身都在抖,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啥?
说敌人太强了?
怎么个强法?说他们开着铁房子用天火拆了你的粮仓?!
这话讲出去,只会让他看着更像个疯子!
他第一次尝到有嘴说不清的滋味。他面对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搞不懂,也没法跟别人说明白的打击。
龙椅上,老皇帝夏远一直没表情。
他没理跪了一地的大臣,也没看自己那个已经完全垮了的大儿子。
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的一下下敲着。
每一下,都跟敲在所有人心上一样。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冷得人骨头发寒。
“你们,觉得很好笑吗?”
殿里,瞬间没人出声了。
夏承明脸上的笑僵住了。
“日行千里,真的假的?”皇帝问。
没人敢答。
“天降流火,真的假的?”皇帝又问。
一片死寂。
“一个时辰,拆掉一座雄关。你们谁,能办到?”
老皇帝的眼光,缓缓的扫过殿里的每一个人,从皇子到权臣,再到那些自称沙场名将的武勋。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办不到。
别说一个时辰,给他们一年,他们也拆不掉金谷仓那样结实的堡垒。
“一群蠢货!”老皇帝终于爆了,他抓起桌上的奏折,狠狠的砸在地上,“你们只看到笑话,看到丢人!朕,只看到了害怕!”
“一个自称总工程师的女的,带着一支所谓的施工队,在我们的地盘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拆啥就拆啥!想杀谁就杀谁!”
“这不是造反!这不是战争!”
老皇帝站了起来,干瘦的身子这会儿居然显得特别高大。
“这是...神仙在拆他脚底下瞅着不顺眼的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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