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传统手艺对话”项目的成功,让“正心”基金会的名字真正走向了世界。
合作的邀约纷至沓来,有希望共同开发文化IP的,有寻求技术支持的,甚至有国家希望引入整套“数字化保护”方案。肖亚文带领团队,根据基金会的宗旨和能力,审慎地筛选着合作项目。她变得更加沉稳、干练,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丁元英的生活则愈发简单。他几乎断绝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连欧阳雪和肖亚文的聚会也很少参加。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读书、品茶和散步上。
他不再刻意去传承基地,偶尔去一次,也只是静静地看,静静地听,像一个普通的游客。他与老艺人们的交流,也不再涉及“传承”“发展”这些宏大的话题,更多的是关于天气、收成和家常。
“小丁,来啦?坐……。”陈师傅看到他,总会笑着招呼,递过一杯自己泡的粗茶。
“陈师傅,您身体还好……?”丁元英接过茶杯,在他身边坐下。
“好,好,硬朗着呢……!”陈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是眼睛越来越花了,精细的活儿做不了了……。”
“您都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丁元英喝了口茶。
“歇不住啊,手里不拿着陶土,心里就空落落的。”陈师傅叹了口气,又笑了,“不过现在好了,小张他们都能挑大梁了,我看着就高兴……。”
丁元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张正带着几个年轻学员在拉坯机前忙碌,脸上满是专注和热情。
“他们年轻人有冲劲,也有想法,比我们当年强……。”丁元英说道。
“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陈师傅感慨道,“我们这些老骨头,能把手艺传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对话,简单而温暖,没有任何机锋,却最能让丁元英感到平静。他知道,文化的传承,就在这些平淡的日常里,在师徒间的言传身教里,在一双手与一块泥土的对话里。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高人”,只是一个享受生活的普通人。他会为了买到新鲜的蔬菜,绕远路去城郊的早市;会在雨天里,撑着一把旧伞,沿着古城的石板路慢慢走,看雨打芭蕉,听屋檐滴水。
有一次,他在早市上遇到了了尘师傅。了尘师傅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一些刚买的草药。
“丁先生,真是巧……。”了尘师傅笑着打招呼。
“了尘师傅……,您也来买菜?”丁元英有些意外。
“是啊,下山买点草药,顺便逛逛。”了尘师傅说,“看您现在的气色,比前阵子好多了……。”
“嗯,最近睡得比较安稳……。”丁元英点了点头。
“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了尘师傅微微一笑,“丁先生是真正放下了。”
“谈不上放下,只是懒得再想了。”丁元英自嘲地笑了笑。
“这便是‘道法自然’。”了尘师傅说道,“不需要刻意去‘修’,也不需要刻意去‘放’,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状态。”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角,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
“师傅,您看这雨……。”丁元英指着天上的雨丝,“它从天而降,滋润万物,却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
“是啊,这便是‘道’的体现。”了尘师傅说,“不争,不抢,不执着于结果,只是自然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丁元英沉默了片刻,轻声吟诵起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首苏轼的《定风波》,他以前也读过,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有感触。那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豁达与通透,正是他现在心境的写照。
了尘师傅听着,眼中露出了赞许的光芒:“丁先生,您终于悟了。这‘一蓑烟雨任平生’,便是您余生最好的注脚……。”
丁元英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了尘师傅说得对。
他这一生,从柏林的叱咤风云,到古城的隐居避世;从格律诗的“杀富济贫”,到“正心”的文化守护,经历了太多的风雨,也见惯了太多的纷争。
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执念,像苏轼一样,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生活中的“一蓑烟雨”……
他不再需要去“操控”什么棋局,也不再需要去“续写”什么神话。他只是他自己,丁元英,一个在红尘中走过一遭,最终找到内心安宁的普通人。
他为小丹写的那部“神话”,早已不是一部情节曲折的故事,而是一种融入骨血的信念,一种润物无声的影响。它体现在肖亚文的坚守里,体现在欧阳雪的真诚里,体现在老艺人们的执着里,也体现在年轻匠人们的创新里。
这部“神话”,没有结局,因为它还在继续,在每一个热爱文化、坚守初心的人身上,生生不息。
丁元英和了尘师傅在一个岔路口道别。他撑着伞,继续沿着石板路慢慢往前走。雨还在下,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晴朗。
他知道,他的余生,将会在这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与豁达中度过。他会像一株静默的老树,扎根在古城的土壤里,看着四季轮回,看着日出日落,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那部写给小丹的“神话”,也将伴随着古城的炊烟,伴随着匠人的锤声,永远流传下去,成为一段关于爱、关于坚守、关于“道”的永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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