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幕下的尾巴
陈远的话像一颗冷水泼在三人刚刚因采购成功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有人跟着?”苏明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装磁带的布袋,紧张地回头张望。街上人头攒动,男女老少,行色匆匆,根本看不出谁是那个“尾巴”。
林凡心脏也是猛地一缩,但脸上迅速恢复了镇定。他拉住想要立刻转身寻找目标的苏明,低喝道:“别回头!正常走,加快点速度。”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如果是上午那个电子表摊主报复,多半是求财,而且应该知道他们刚采购完,身上现金所剩无几,价值最大的是这些货。但如果是更专业的“地头蛇”,目的可能就不单纯是钱了。
“陈大哥,能确定几个人吗?大概什么样子?”林凡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侧店铺的玻璃反光。
“不确定,感觉至少有两个,换着跟。一个穿着灰衬衫,个子不高;另一个好像穿着蓝背心,隔得远,看不清脸。”陈远的声音压得极低,身体微微侧倾,将林凡和苏明护在靠街内侧,自己则处于更易受到攻击的外侧。这是他作为军人的本能。
“不能回旅社!”林凡立刻做出判断。红棉旅社的位置相对偏僻,如果被跟到住处,后果不堪设想。“往人多的大路上走,最好能有派出所或者大单位门口。”
“前面右转是中山路,路宽,人多,还有公交车站。”陈远对方向的记忆力极好,上午看地图时就记下了主干道。
“好!就去中山路。找机会上公交车,或者混进大商场。”林凡当机立断。
三人不再说话,默契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半走半跑起来。沉重的货物此刻成了巨大的负担,勒得肩膀生疼,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但谁也顾不上擦。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似乎真有目光如芒在背。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直觉和陈远的提示来判断。高第街狭窄的巷道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个岔路口都像是潜在的埋伏点。
“他们加快了!”陈远突然低语。
果然,身后的脚步声也明显密集起来。
“跑!”林凡低吼一声。
三人再也顾不得许多,扛着大包小裹,在拥挤的人流中奋力向前冲去。撞到了人,引来几声叫骂,也顾不上了。
“丢!扑街仔!行咁快赶投胎啊!”(妈的!混蛋!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啊!)身后传来带着怒意的粤语叫骂,似乎坐实了被跟踪的猜测。
这更坚定了林凡的判断——对方急了!
拐过街角,视野豁然开朗,宽阔的中山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三人如同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拼命冲向公交车站。
“快!上车!”正好一辆拖着“大辫子”的无轨电车缓缓进站,车门打开,上下车的人流混杂在一起。
林凡一把将苏明推上前门,自己紧随其后。陈远断后,最后一个挤上车,在车门关闭的刹那,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车外,看到那个穿灰衬衫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站台,懊恼地跺了跺脚,而那个蓝背心则在远处街角一闪而过。
“呼……呼……甩掉了?”苏明瘫坐在靠近车门的空位上,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
陈远靠在车门边的立柱上,依旧警惕地透过车窗观察着后方,直到电车启动,驶出站台,确认再无人追赶,才稍微松了口气:“暂时甩掉了。但不能大意,他们可能记得我们上的哪路车。”
林凡的心还在狂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了看车上其他乘客,大多是表情麻木的本地人,似乎对他们这三个狼狈的外地人并不在意。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换另一路车,多绕几圈再回去。”林凡定了定神,说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电车晃荡着前行。惊魂稍定的三人,这才感觉到肩膀和手臂传来的酸痛。看着脚下那几个价值不菲的编织袋,心情复杂。这广州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按照林凡的计划,他们中途换乘了两次公交车,又在一个人流量巨大的百货公司门口兜了几个圈子,确认绝对安全后,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绕路回到了红棉旅社。
一进房间,苏明就瘫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陈远则立刻检查了门窗,又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才疲惫地坐下。
“妈的,这地方……太险了。”苏明心有余悸,“咱们是不是被上午那伙人盯上了?”
“十有八九。”林凡灌了几口凉白开,眼神冰冷,“看来,光是绕着走还不够。在这地方做生意,光有钱和眼光不行,还得有自保的能力和警惕性。今天要不是陈大哥机警,咱们这趟就白跑了,说不定还得挨顿揍。”
陈远沉声道:“明天我去弄点东西。找节顺手的钢管,或者买把水果刀带着,以防万一。”
林凡点点头,没有反对。在80年代的广州,面对潜在的地头蛇,必要的防范手段是生存的必须。他提醒道:“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先动手。咱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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