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像清理垃圾一样,将那些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抬起来,扔到板车上。
有时,甚至还能听到尸体被拖动时,骨头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
“又一个…抬走!” 麻木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宣告着又一个生命的终结。
张三金旁边的那个断腿老兵,就在一个寒冷的清晨被抬走了。
前一天晚上,他还微弱地呻吟着要水喝,天亮时,身体已经僵硬冰冷。
张三金眼睁睁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被辅兵粗糙的手掌阖上,然后像破麻袋一样被扔上了堆满尸体的板车。
恐惧和绝望,如同棚屋里挥之不去的恶臭,无声地侵蚀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心智。有人开始精神崩溃,整夜整夜地哭嚎,或者对着空气胡言乱语。有人则彻底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张三金发着高烧,意识模糊。
他感觉左肩的伤口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又像是有烧红的烙铁在烫。
在昏沉中,他仿佛看到了杏花,她站在村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又看到了世信,少年紧握着拳头,眼神倔强而担忧;他甚至闻到了家里土炕上那股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
“不…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混乱的意识深处,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声音在呐喊。
他颤抖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摸索着贴胸藏着的那个硬物——青玉腰牌和那包碎银子。冰凉的触感,像是一剂微弱的强心针。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向腰间——那里系着水筒,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他需要水!没有水,高烧会要了他的命!
“水…水…” 他发出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呻吟,声音淹没在伤兵营此起彼伏的痛苦交响曲中。没有人理会他。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眼神闪烁的老兵,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张三金身边。
他看似在查看张三金的伤势,那双枯瘦的手却极其灵活地探向了张三金贴胸的衣襟!
目标正是那微微鼓起的地方!
张三金虽然高烧昏沉,但猎户的本能和战场磨砺出的警觉瞬间被触发!
他猛地睁开眼,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老兵的手腕!
那双因为高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死死盯着对方!
“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
那老兵被吓了一跳,对上张三金那要吃人似的眼神,又看到他肩头那狰狞的伤口,顿时心虚气短,用力挣脱手腕,嘴里嘟囔着:“没…没什么…看你伤得重,想帮帮你…” 说完,慌忙地缩回了手,灰溜溜地爬开了。
张三金死死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伤口因用力而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渗透了脏污的绷带。
他躺在冰冷粘腻的稻草上,望着棚顶漏进来的、灰蒙蒙的光线,听着周围无休止的痛苦呻吟和死亡的低语。
左肩的剧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但他没有再闭上眼睛。他死死攥着胸口的硬物,仿佛那是连接着遥远家乡的唯一缆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生意志。
“活…下去…” 他对着那污浊的空气,无声地嘶吼。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血沫。
在这片哀嚎遍野、死亡如影随形的伤兵营里,他如同一株被践踏到泥土深处、却依旧死死抓住根系的野草,顽强地、卑微地,向着那渺茫的一线生机,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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