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穿褐袍的马长老便重重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声音沉闷得像打雷。这位长老今年五十岁,负责书院的对外事务,去年冬天,书院的两个学子因 “商户短秤” 与粮店老板争执,最后闹到了官府,还被御史参了一本,说 “书院学子恃才傲物,扰乱市井”,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了粮店老板短秤的证据,保住了书院的声誉。此刻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额角的青筋都隐隐露了出来:“温兄,你只看到‘可能的好处’,却没看到‘实实在在的风险’!那神秘人身形不明,手段阴狠,之前能煽动混混闹事,如今就能栽赃陷害 —— 上次城西书院就是因为收留了个‘疑似异端’的学者,被御史弹劾‘传播歪理’,停了三个月的俸禄,还遣散了十几个学子!若我们留下路智,他再设计一场‘祸事’,说书院与‘异端’勾结,到时候不仅书院声誉扫地,连陛下那边都没法交代!这责任,你我担得起吗?”
马长老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厅内瞬间响起窃窃私语。坐在温长老身边的年轻长老姓赵,刚入书院不过三年,去年城西书院出事时,他还去帮忙整理过典籍,此刻小声附和:“马长老说得对,城西书院的李山长,就是因为这事,头发都白了大半,最后还主动辞了职……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啊!” 温长老急得提高了声音,袖口扫过桌角的茶碗,“咔嗒” 一声,茶碗晃了晃,差点倒在桌上,他赶紧伸手扶住,指尖都在抖,“当年孔圣人周游列国,在卫国被人质疑‘异端’,在陈国断了粮,不也没放弃?若都像这样怕风险,儒家怎能传承千年?路智的理念若能成,说不定就是文化复兴的转机 —— 我在礼乐书院时,见过孩童因听琴而懂‘孝’,见过老农因下棋而懂‘和’,这不是歪理,是实实在在的儒道啊!”
“转机?我看是危机!” 马长老也站了起来,褐袍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连烛火都晃了晃,“你没见他带的那些江湖人?一个个腰间别着短刀,眼神里都带着煞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 上次在书院,若不是杨夫子拦着,他们都要和混混动手了!万一他们在书院里动起手,伤了学子,我们怎么向家长交代?张秀才家的公子,去年才进书院,他娘送他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别让孩子沾惹是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连声音都高了几分。温长老的灰袍领口都被扯得有些歪,马长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其他长老要么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茶杯,要么小声议论,眼神里满是犹豫。坐在末位的王长老,负责书院的典籍整理,此刻正翻着手中的《论语》,却半天没翻一页,显然也没心思看书。整个议事厅里,只有烛火 “噼啪” 的燃烧声和偶尔碰撞的茶碗声,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大了几分。
坐在主位上的白发周长老始终没说话。他今年七十有五,是书院辈分最高的长老,年轻时曾陪先帝读过书,一手好字在京城都有名气。此刻他闭着眼睛,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划着,像是在琢磨着什么,连眉头都皱得紧紧的,连茶碗都没碰过 —— 那是他最喜欢的青花瓷碗,还是先帝赐的。
直到厅内的争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温长老和马长老都喘着气,坐在椅子上,周长老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原本嘈杂的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的 “噼啪” 声都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窗外雨珠砸在窗棂上的 “嗒嗒” 声。
“诸位,” 周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个字都像落在众人的心尖上,“老夫刚才一直在想,三十年前,江南的礼乐书院为何会衰败。”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案上停住,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当年礼乐书院的山长,是老夫的师兄,他也想将琴棋引入儒学,还编了《琴棋论语解》,却因怕‘被御史弹劾异端’,迟迟不敢推行。后来有学子偷偷在课堂上弹《广陵散》,被路过的御史看到,参了一本‘传播靡靡之音’,师兄为了保住书院,只好把《琴棋论语解》烧了,还辞了几个教琴棋的先生。没过三年,学子就走了大半,书院最后还是倒了 —— 师兄临终前说,‘我守了规矩,却误了儒道’。”
温长老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却被周长老抬手制止。老人的手有些颤抖,却依旧有力,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惋惜:“如今我们若重蹈覆辙,百年后,后人会不会说我们‘守着旧规,误了复兴’?”
“可马长老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周长老的目光转向马长老,语气缓和了些,“书院是‘传道授业’之地,不能有半分风险。神秘人手段阴狠,我们确实要防 —— 上次混混闹事,若不是路智身边的江湖人出手,说不定真要伤了学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儒心弈世请大家收藏:(m.zjsw.org)儒心弈世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