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书院。路智踩着青石板往竹影庭走,露水沾在靴底,有点滑,每走一步都能听见 “咯吱” 的轻响,凉丝丝的水汽顺着靴底往上渗,却让他脑子更清醒。远远就看见竹影庭的竹篱笆了,雾气里,竹子的绿是淡淡的,像蒙了层纱。柳儿已经坐在庭中的石凳上了,她手里捧着个青釉茶罐,罐口飘着淡淡的茶香,是温长老送的雨前龙井。她正低头用茶匙舀茶叶,茶匙是银做的,在雾里泛着点白光,茶叶落在粗瓷杯里,发出 “沙沙” 的轻响。
林伯则站在竹篱笆旁,用拐杖轻轻拨弄着新生的竹笋。竹笋是浅褐色的,顶着点嫩黄的笋尖,裹着层层笋衣,看起来很有韧劲。老人的动作很轻,像怕碰坏了似的,眉眼间带着笑意 —— 他总说,竹笋的韧劲,像极了文化传承里的坚持,不管土多硬,总能钻出来。“早啊,路智。” 林伯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拐杖敲在石板上,“笃笃” 声在雾里传得不远,却很清晰。
“早,林伯,柳儿。” 路智走过去,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只粗瓷杯,杯里的茶叶正慢慢舒展,茶水是浅黄绿色的,冒着淡淡的热气,氤氲的水汽在杯口绕了个圈,散在雾里。“昨晚想了半夜,觉得得从‘证’和‘行’两方面入手 ——‘证’是找古籍里琴棋与儒道结合的记载,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我瞎编的,是古已有之的;‘行’是拿具体的课程计划,让他们看到,琴棋课不会耽误课业,还能帮着学子懂典籍。”
柳儿倒了杯茶递给他,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我昨天下午去典籍库找温长老,翻了《礼记?乐记》,里面写‘乐者,天地之和也’,还说‘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这不正好能对应琴音的中庸之道吗?还有《论语?述而》里,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他把‘艺’和‘道’‘德’‘仁’放在一起说,可见艺不是小道,是能帮着修心的。” 柳儿说话时,眼睛亮着,像雾里的光,她把一本线装的《礼记?乐记》放在石桌上,书页是泛黄的,边缘有点卷,“温长老还帮我找了清代孙希旦的注本,里面把‘乐与中庸’讲得更细,明天给陈夫子看,他肯定认这个。”
林伯也坐下来,喝了口茶,茶水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很清爽。他慢悠悠道:“老夫也想好了,下棋时可以讲‘仁棋’‘义棋’。比如对弈时,不赶尽杀绝,给对方留条活路,这就是儒家的‘仁’;落子不贪小利,顾全大局,比如为了护住中腹,宁愿弃掉边路的几颗子,这就是‘义’。当年我说服李老怪,就是用了这招,他下了半辈子棋,从没见过这么下的,后来才明白,下棋和做人一样,得讲仁讲义。陈夫子一辈子讲儒道,这些道理,他肯定懂,只要让他看见,棋里也有这些,他就不会反对了。” 老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棋谱,是他年轻时手抄的,纸页已经很旧了,上面画着 “仁义布局” 的棋路,“这个也给你带上,给陈夫子看看,比空说管用。”
路智接过棋谱,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墨迹,是林伯年轻时的笔迹,比现在有力些,却同样工整。他把昨晚写的疑虑点拿出来,铺在石桌上,烛油的痕迹还在,“那我们就这么定:陈夫子那边,我带《礼记?乐记》注本、林伯的‘仁义布局’棋谱,还有飞燕的琴谱,让他看琴棋里的儒道;王长老担心误课业,我就给他看课程表 —— 每天只在午后设半个时辰琴棋课,前一刻钟讲典籍,后一刻钟教琴棋,比如教《鹿鸣》时,先讲《诗经》里‘呦呦鹿鸣’的嘉宾之礼,再教吹笛,让学子们一边学琴,一边懂典籍;李夫子怕民间推广难,就说先从书院周边的蒙学试,免费教孩子们,用简单的琴曲和棋路,比如教《茉莉花》时讲‘和’,教‘吃子’时讲‘仁’,慢慢铺开,让他看见可行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阳光渐渐穿透雾气,洒在竹影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光,像撒了把碎金。竹篱笆上的露珠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嗒嗒” 地往下掉,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商量完时,日头已升得老高,雾基本散了,竹影庭里的竹子绿得更鲜亮了,空气里满是竹子的清香和茶水的余味。
路智揣着注本、棋谱和课程表,往陈夫子的居所 “守经院” 去。守经院在书院最偏的角落,四周种满了老松,松树很高,枝叶很密,把院子遮得阴凉。松针落在院墙上,像铺了层绿毯,风一吹,松针 “沙沙” 地响,还带着松脂的清香。院门是竹编的,编得很密,泛着点浅褐色的光,虚掩着,能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 “哗啦” 声,很轻,却很清晰。
路智轻轻叩了叩竹门,手指触到竹条的粗糙纹理,“陈夫子,晚辈路智,冒昧来访,想跟您请教些关于儒道与艺的事。”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陈夫子站在门内。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儒衫,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却浆洗得很干净。他的头发用根普通的木簪束着,木簪上有几道浅痕,是用了很多年的。手里还拿着本《儒典正义》,封皮已经泛黄,边角有点卷,显然是常翻的。他的眼神里仍有几分审视,眉头微微皱着,却还是侧身让开,声音平缓却带着点距离:“进来吧,外面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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