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长所谓的“上点发条”,并非贸然行动,而是一套精心设计的组合拳。一方面,他指示监控组对胡老头的监视进一步外松内紧,故意在某些细节上露出些许“破绽”,比如更换蹲守人员时留下些许痕迹,或者让伪装成顾客的侦查员问一些看似无心、实则可能引起对方警觉的问题。目的就是施加心理压力,促使“老爷”系统做出反应。
另一方面,针对那个夜间出现的可疑无线电信号,分局技术科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动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测向设备(虽然以李振邦的眼光看依然简陋),在闸北区布下了几个秘密监测点,试图捕捉并定位信号源。李振邦因为其“思路独特”,被陈科长点名加入了这个技术分析小组,负责协助筛选和比对监测到的海量无线电数据。
这项工作技术性很强,大部分时间需要待在分局后院一间临时改造的监听室里。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电子管设备,指示灯明明灭灭,空气中弥漫着热烘烘的元件气味和纸带墨水的气味。几个技术员轮班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捕捉着电波中的异常。
李振邦的“现代”知识在这里遇到了瓶颈,他对这个时代的无线电技术并不精通。但他强大的逻辑分析和模式识别能力派上了用场。他建议将捕捉到的所有信号片段(包括大量无意义的噪音和合法通讯)进行时间、频率、持续时间、调制模式等特征的分类记录,并尝试与胡老头收摊回家、夜间活动等时间点进行交叉比对。
就在这枯燥且压力巨大的监测工作中,李振邦与分局技术科的一位女同志有了更多的接触。
她叫林淑娴,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短发齐耳,穿着洗得发白的列宁装,模样清秀,眼神专注而沉静。她是华东军政大学无线电培训班毕业的科班生,是技术科的骨干。起初,她对李振邦这个从派出所借调来的“外行”参与核心技术工作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领导看重他破案有功的安排。
但几天工作下来,林淑娴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她发现李振邦虽然不懂具体技术原理,但他提出的数据记录和分析方法非常系统,能够将杂乱无章的信号信息梳理得井井有条,极大提高了筛选效率。而且,他心思缜密,往往能注意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关联。
一次深夜值班,监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月色清冷。林淑娴刚记录完一段复杂的信号频谱,揉着发酸的眼睛,看到李振邦还在灯下仔细比对几天来的信号记录表,眉头微蹙,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李同志,休息一下吧,喝点水。”林淑娴将自己的搪瓷缸推过去一点,里面是泡着茶叶梗的温水。
“谢谢。”李振邦从沉思中回过神,接过缸子喝了一口,水温正好。
“你好像……总能从一堆乱麻里找出线头。”林淑娴忍不住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和钦佩,“这不像是在派出所查户口能练出来的。”
李振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异常”又引起了注意。他放下茶缸,笑了笑,用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可能是我这人比较喜欢钻牛角尖,总觉得事情背后总有规律可循。以前看杂书,也看过一些讲逻辑推理的,算是瞎琢磨。”
林淑娴眨了眨眼,没有深究,转而问道:“那你觉得,这个‘老爷’如果真的通过电台联系,为什么会选择夜间发送这么短暂的信号?增加被捕捉的风险。”
李振邦思考了一下,结合自己了解的情报传递模式分析道:“可能是内容极其重要且简短,采用‘闪电式’发送,降低持续暴露的可能。也可能……是一种测试或者确认信号,用来判断联系渠道是否安全,或者接收方是否仍在位。”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听得林淑娴频频点头。“有道理。看来陈科长让你来帮忙,真是找对人了。”她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以前总觉得你们一线侦查的同志,就是靠勇敢和经验,没想到也需要这么细致的脑筋。”
“分工不同,目标一致。”李振邦看着她被设备灯光映照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让他心中微微一动。在这个年代,像林淑娴这样受过专业教育、投身艰苦技术工作的女性,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光彩。
两人之间的隔阂,在这静谧的深夜和共同的目标下,似乎消融了不少。他们开始更多地交流对案情的看法,讨论信号的特征。李振邦会请教一些无线电的基础知识,林淑娴则对他的分析思路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种基于专业认同的微妙情愫,在枯燥的监听工作中悄然滋生。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转机终于出现。
值班的技术员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但特征与之前通报吻合的短暂信号!信号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在胡老头收摊回家后约两个小时。测向设备大致将信号源指向了胡老头住所所在的片区,但无法精确到户。
消息立刻汇报给陈科长。整个专案组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虽然仍无直接证据,但嫌疑的焦点已经死死锁定了胡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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