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阴沉,飘起了细密的春雨,给北国的春日增添了几分料峭。李振邦和小陈冒雨赶往第三钢铁厂。与前一日在机械厂感受到的机械轰鸣不同,钢铁厂笼罩在一种更为粗粝、炽热的气氛中。巨大的高炉如同沉默的巨人,即使在下雨天,也依然吞吐着灼热的气息,运载着铁水和矿渣的轨道车在厂区内穿梭,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钢铁厂的保卫工作由厂内护厂队和驻厂公安特派员共同负责。接待他们的是护厂队的队长,姓雷,是个嗓门洪亮、性格直爽的转业军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烧伤疤痕,据说是早年在前线留下的。
“李同志,陈同志,欢迎!”雷队长握手很有力,雨水顺着他短硬的头发流到额角的疤痕上,“咱这钢厂,别的没有,就是铁疙瘩多,炉火旺!敌人敢来搞破坏,老子用铁水浇死他狗日的!”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兵痞气,但眼神里的警惕和忠诚不容置疑。
雷队长带着他们巡视厂区,重点查看了高炉区、轧钢车间、动力车间(负责供电供气)以及原材料堆放场。钢铁厂的保卫措施明显比机械厂要严格许多,围墙更高且装有铁丝网,重要车间门口有持枪的护厂队员站岗,进出人员和车辆检查也十分严格。
“咱们这儿,是生产的命脉,也是敌人眼里的钉子。”雷队长指着巨大的高炉说,“这炉子要是出点问题,停产一天,前线的武器生产就得受影响!所以,老子天天瞪大眼睛盯着,睡觉都竖着一只耳朵!”
李振邦一边听,一边仔细观察。他发现,尽管明面的保卫很严密,但钢厂区域广阔,地形复杂,特别是原材料堆放场,巨大的矿堆和煤山连绵,很容易藏匿人员。而且,钢厂工人数量众多,成分也比机械厂复杂,有不少是解放后招收的农村青壮年,管理难度更大。
“雷队长,厂里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比如陌生人试图接近厂区,或者有没有收到恐吓信之类?”李振邦问道。
雷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皱着眉头想了想:“陌生人?经常有附近村民想溜进来捡点煤渣废铁,都被我们轰走了。恐吓信倒是没有。不过……”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上个月,动力车间的一组备用变压器线圈,发现被人为破坏了绝缘层,幸好发现得早,没造成停电事故。当时查了一阵,没找到人,就按操作失误处理了。现在想想,有点蹊跷。”
“备用变压器线圈?”李振邦的心提了起来。破坏供电系统,无疑是给钢铁生产釜底抽薪!“当时的具体情况能详细说说吗?”
雷队长叫来了动力车间的主任和技术员,一起回忆了当时的情况。损坏发生在夜班,那组备用线圈存放在车间角落的备品库里,平时很少动用。是一名老技术员例行检查时发现的,绝缘漆被人用尖锐物划开了好几道深痕,手法很隐蔽。调查时,询问了当晚值班的所有工人,都没有发现异常,监控(虽然只有少数关键区域有)也没有拍到可疑人员。最后只能推断可能是搬运过程中不小心被尖锐物刮到,或者是有人恶意破坏但没找到证据。
“备品库的钥匙谁保管?”李振邦追问。
“车间主任和值班班长各有一把。”车间主任回答。
“当晚值班的人员名单还有吗?”
“有,我回头找给您。”
李振邦将这件事郑重地记录了下来。这起未造成严重后果的破坏事件,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是内部人员所为?还是外部人员潜入?其目的仅仅是破坏生产,还是在测试保卫系统的反应?
在钢铁厂食堂吃午饭时,气氛比机械厂要粗放许多。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和铁锈的工作服,捧着巨大的铝制饭盒,蹲在车间门口或者能找到的任何能避雨的地方,狼吞虎咽。饭菜很简单,主要是高粱米饭和炖白菜,但分量很足。李振邦和小陈也打了饭,和几个老工人挤在工具棚下避雨吃饭。
工人们起初对这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有些拘谨,但聊起生产和技术问题,话匣子就打开了。他们抱怨设备老化,维修零件难找;抱怨劳动强度大,但为了前线,没人喊累;也悄悄抱怨粮食定量不够吃,干活没力气。李振邦默默地听着,将这些活生生的反馈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现实的困难,如果被敌特分子利用,很可能成为煽动不满、制造事端的突破口。
下午,李振邦和小陈重点排查了原材料堆放场和动力车间周边。在堆放场边缘,靠近围墙的一处僻静角落,小陈眼尖,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以及几个被雨水浸湿的烟头。
“李哥,你看!这里的脚印很新鲜,而且不止一个人!”小陈蹲下身仔细查看。
李振邦也蹲下来,观察着泥地上的痕迹。脚印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至少有两种不同的鞋底花纹。烟头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经济”牌,没有过滤嘴,被雨水泡得发胀。
“这里位置偏僻,翻过围墙就是外面的荒地,是个潜入的好地点。”李振邦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围墙和周围环境,“把这些烟头和脚印位置拍照,提取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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