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李振邦就背着装满信件的挎包出发了。这是他留在朝鲜的第十五天,已经摸索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送信路线。陈连长给他配了两个战士当助手,一个是机灵的通讯员小刘,另一个是懂朝鲜话的老兵金大成。
“李同志,今天要去三连和五连。”小刘摊开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出了各连队的位置,“三连在对面山头,五连要过一条河。”
李振邦点点头,把装信的挎包紧紧系在胸前。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动作——信件比性命还要重要。
山路崎岖,三人默默前行。金大成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快到三连驻地时,他们听见一阵读书声。循声望去,见几个战士围坐在一棵被炸断的树桩旁,一个戴眼镜的文化教员正在教认字。
“这是三连的文化课。”小刘低声说,“他们连长说,打仗也要学文化。”
看见李振邦来了,战士们立刻围上来。
“李同志!有我的信吗?”
“俺娘说这个月要来信的!”
“我是四川的李铁柱,有信没?”
李振邦掏出花名册,开始点名分发。每当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战士兴奋地应声。有个小战士拿到信后,迫不及待地撕开,却把信纸掉在了地上——他的手指在前天的战斗中受伤了,还缠着绷带。
李振邦弯腰捡起信纸,展开念给他听:“儿啊,家里都好,分的田今年收成不错......你妹妹出嫁了,嫁到邻村......”
小战士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说:“李同志,谢谢您。我娘不识字,这肯定是请村支书写的。”
分发完信件,李振邦照例收集战士们要寄的信。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同志,能帮俺写封信不?”
说话的是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不会超过十八岁。
“当然可以。”李振邦掏出笔记本。
小战士口述道:“爹,娘,俺在朝鲜很好,吃得饱穿得暖。连长对俺很好,像亲大哥一样。前两天俺立功了,用机枪打掉了一架敌机......”他说到这里停住了,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其实没打下来,就是吓跑了。不过您别告诉俺爹娘实话,就说俺立功了,让他们高兴高兴。”
李振邦一笔一画地写着,心里发酸。他想起昨天在团部听说的事:这小战士所在的班前天遭遇空袭,牺牲了三个战友。
写完信,三连指导员把李振邦拉到一边:“李同志,有件事想麻烦你。我们连有几个伤员要转到后方医院,能不能帮忙带些信给他们家属?都是重伤员,自己写不了信了。”
李振邦接过一叠信封,每个信封上都仔细写着伤员的姓名、籍贯和伤势情况。最上面的信封上写着:“王大山,左腿截肢,意识清醒。”
中午时分,他们到了五连驻地。这个连队驻守在山谷里,条件更加艰苦。连部设在一个天然岩洞里,战士们住在自己挖的猫耳洞里。
五连长是个粗犷的东北汉子,见到李振邦格外热情:“可把你们盼来了!再不来信,战士们都要急疯了。”
发信的时候,李振邦注意到有个战士一直没来领信。花名册上明明有他的名字——陈二宝。
“陈二宝呢?”他问五连长。
连长的笑容凝固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前天晚上牺牲了。敌人炮击阵地,他为掩护战友......”
李振邦看着手里那封厚厚的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陈二宝亲启”。他默默把信收进挎包最里层。这是这个月来他遇到的第七封永远无法送达的信。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快到运输连时,金大成突然说:“李同志,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家里来信了。”金大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娘说,多亏你建立的这个邮路,她才知道我还活着。她已经两年没有我的消息了。”
李振邦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兵眼眶发红,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晚上,李振邦在煤油灯下整理当天的记录。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今日送信情况:三连收信48封,发信52封;五连收信37封,发信41封。发现问题:1.重伤员无法写信回家;2.牺牲战士的家信无法送达;3.部分战士不识字,需要代写书信。”
他继续写道:“建议:1.建立重伤员口述代写制度;2.对牺牲战士的家信,建议由连队指导员统一回复;3.在各连队推广识字班。”
写完报告,他开始帮战士们代写回信。这是他自己立下的规矩——凡是需要代写书信的战士,都可以把要说的话告诉他,由他代笔。
第一个来找他的是个四川籍的小战士。
“李同志,麻烦跟我娘说,我在这里很好,吃得饱穿得暖。实际上,”小战士压低声音,“能不能告诉我娘,我的棉衣在行军时掉进河里了,现在穿的还是战友借的?不过您可千万别提我前天受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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