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清晰的名字整理成名单，分发给各派出所。”李振邦把小本子还给老陈，“让他们提前摸点，十点准时行动。”
回到办公室，李振邦才想起答应林淑娴回家吃午饭。他看了眼表，十一点半，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弄堂里飘着饭菜香，邻居张阿姨在门口炒菜，见他回来，笑着喊：“李科长，淑娴上午还问你呢！”
李振邦点点头，加快脚步。推开门，岳母正在厨房刷锅，桌子上放着两个馒头，碗柜上摆着一碟炒青菜，已经冷了。“回来了？”岳母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的锅铲在锅里刮得刺耳。
“淑娴呢？”李振邦放下外套，往卧室走。
“睡了。”岳母跟着走进来，看着他，“上午去菜场排队买白菜，回来就说累，躺了快两个钟头了。医生说她胎位不正，不能累着，你倒好，天天不着家。”
李振邦走进卧室，林淑娴侧躺着，眉头微蹙，手放在肚子上，像是在轻轻抚摸。他走过去，想帮她盖好被子，却看见她眼角有泪痕——肯定是又担心了。他坐在床边，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她猛地睁开眼，看见是他，眼圈立刻红了：“你回来了？”
“嗯，回来吃午饭。”李振邦握住她的手，“怎么哭了？”
“没什么。”林淑娴别过头，“就是刚才腿抽筋，疼得厉害。”
李振邦掀起她的裤腿，看见小腿肚上的肌肉还绷着，他用掌心搓热，轻轻按摩：“以后腿抽筋就喊妈，别自己扛着。”
“你下午还去局里吗？”林淑娴轻声问，眼睛盯着他的脸。
“得去，有个抓捕行动。”李振邦避开她的目光，“晚点开完会就回来。”
午饭吃得很安静，岳母没再抱怨，只是把青菜往他碗里推了推：“多吃点，下午有力气。”李振邦咬着冷馒头，心里不是滋味——家里的粮票这个月还剩五斤，岳母总把好的留给他和林淑娴，自己顿顿吃咸菜。
下午十点，抓捕行动开始。李振邦带着便衣去静安寺路抓张阿福——那个开杂货铺的嫌疑人。杂货铺在静安寺路的拐角，门口挂着“张记杂货”的木牌，里面亮着灯，隐约能看见有人在整理货柜。
“行动。”李振邦使了个眼色，两个便衣从两侧包抄，他推开门，大喊：“不许动！公安！”
张阿福正蹲在地上整理粮票，听见声音，猛地站起来，手往怀里摸——老吴眼疾手快，冲上去按住他的胳膊，从他怀里搜出一把匕首，还有一沓假粮票。“别抓我！我就是帮着卖的！”张阿福挣扎着，脸涨得通红，“是陈志雄让我干的，他说卖一张给我五分钱！”
李振邦拿起桌上的粮票，真的和假的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假粮票卖给谁了？”他把粮票放进物证袋，“说清楚。”
“卖给菜场的摊贩，还有附近的居民。”张阿福喘着气，“我没敢多卖，就卖了几十张...”
与此同时，杨树浦的抓捕遇到了反抗。刘桂兰是纺织厂的女工，住在宿舍三楼，便衣敲门时，她从窗户往下扔了个铁盒，里面装着密写药水和几张密写信。“别过来！”她手里拿着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只是帮着送信，没干什么坏事！”
带队的小孙慢慢靠近：“刘桂兰，放下剪刀，坦白从宽。”他趁刘桂兰分神，冲上去夺下剪刀，把她按在墙上。从她的枕头下，搜出一本《红楼梦》，书页里夹着张通讯录，和李德明密码本里的名单一致。
南市的周志强倒是很“配合”。他是街道办的干部，负责登记居民的粮票使用情况，便衣找到他时，他正在办公室整理报表。“我知道你们会来。”周志强放下钢笔，双手放在桌上，“我交代，我把街道的粮食库存表，用粉笔写在黑板报的夹缝里，陈志雄会来抄。”
他指着黑板报，上面写着“节约粮食，人人有责”，用手摸夹缝处，能摸到细小的粉笔灰——是用白色粉笔在灰色水泥上写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还帮他们统计居民的粮票缺口，告诉他们哪里的粮票好卖...”
抓捕持续到深夜，名单上的二十八人，除了一个叫“马六”的小商贩没找到，其余二十七人全部落网。李振邦回到局里时，已经凌晨一点，办公室里堆满了审讯记录，老吴正在整理：“振邦，大部分人都招了，他们是个分层的网络，李德明是头，下面分印刷、运输、情报、分销四个组，陈志雄管运输，周志强管情报，张阿福管分销。”
“马六呢？”李振邦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还在找，他住在棚户区，邻居说他下午就出去了，没回来。”老吴递过一杯热水，“另外，李德明那边有情况，他刚才咳嗽得厉害，吐了血，医生来看过，说他肺癌晚期，最多一个月了。”
李振邦接过水杯，热水的温度透过搪瓷缸传到手里。他想起白天审讯时，李德明脖子上的疤，还有他喝豆浆时平静的样子——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快死了。“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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