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满月这天,李振邦是被孩子的哭声惊醒的。天刚蒙蒙亮,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霜,林淑娴已经抱着安安在屋里踱步,轻声哄着:“安安乖,不哭了,妈妈在呢。”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后颈还带着木床板的凉意。“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李振邦凑过去,看见安安的小脸皱成一团,小嘴不停嚅动,确实是饿了的模样。林淑娴解开衣襟喂奶,李振邦则去灶披间帮岳母烧火——每天这个时候,岳母都会煮一锅红糖鸡蛋,给林淑娴补身体。
煤球炉刚生着,烟从炉口冒出来,呛得李振邦咳了两声。岳母正蹲在地上剥鸡蛋,竹篮里的鸡蛋是张阿婆昨天送的,说是给安安满月添喜,蛋壳上还沾着点鸡粪,得仔细洗干净。“振邦,今天安安满月,你早点回。”岳母把剥好的鸡蛋放进铝锅,“俺跟淑娴说好了,中午包点饺子,再给安安剪点头发,包在红布里压枕头下,能保平安。”
“知道了,我尽量。”李振邦帮着添了块煤球,心里记着这事。局里最近忙秋收安保,每天都要去乡镇巡逻,但安安满月是大事,再忙也得赶回来。
早饭吃的红糖鸡蛋和窝头,林淑娴吃了两个鸡蛋,剩下的一个给了李振邦。安安吃饱了,躺在摇篮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天花板上的蛛网看。李振邦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软得像棉花,心里软乎乎的——这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孩子,怎么疼都觉得不够。
推着自行车出门时,弄堂里已经热闹起来。3号门的王师傅正用竹竿晾衣服,见他路过,笑着喊:“李科长,安安满月快乐啊!晚上要不要来俺家喝两杯?”
“不了,谢谢王师傅,晚上得陪孩子。”李振邦也笑,脚下没停——今天要去嘉定区的合作社检查秋收后的粮食储存,得早点出发。
刚拐出弄堂,就看见张阿婆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红布包。“振邦,等一下!”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把红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俺给安安做的小鞋子,针脚粗,别嫌弃。”
李振邦接过红布包,里面是双虎头鞋,布是用老人自己的旧棉袄改的,虎头绣得歪歪扭扭,却透着实在的心意。“谢谢您,阿婆,安安肯定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张阿婆笑得合不拢嘴,“俺儿子昨天从东北寄信来,说伤好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回上海了,到时候让他来给安安包红包。”
李振邦替她高兴,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骑着自行车往局里赶。路上要经过上海火车站,这时候正是早高峰,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农民、拉着黄包车的师傅、背着包袱的旅客,挤在狭窄的街道上,吆喝声、车铃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他正骑着车,突然瞥见路边有个男人抱着个孩子,蹲在墙角抽烟。那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戴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孩子看起来只有一岁左右,裹在件不合身的灰布襁褓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李振邦心里咯噔一下——作为警察,他对异常情况格外敏感。这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手背上有块疤,抽烟时手指不停发抖,眼神总是往四周瞟,不像普通带孩子的父亲。更可疑的是,孩子的襁褓明显太大,裹得严严实实,连鼻子都快遮住了,正常家长不会这么裹孩子。
他放慢车速,假装停车买烟,眼睛却盯着那个男人。烟摊的老板是个中年女人,正给客人拿烟,见李振邦看墙角,小声说:“公安同志,你别管那人,前两天就看见他在这,怀里的孩子总不动,怪吓人的。”
“他一直这样?”李振邦接过烟,故意问。
“是啊,每天早上来,蹲到中午就走,也不跟人说话。”老板压低声音,“有人问他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就瞪眼,怪凶的。”
李振邦心里更确定不对劲。他掏出钢笔,在烟盒上写了“火车站南广场,可疑男子抱孩子,速来”,然后让烟摊老板帮忙转给附近巡逻的便衣——这是他们约定的联络方式,遇到紧急情况,通过固定摊贩传递消息。
安排好后,李振邦推着自行车,慢慢靠近那个男人。离得近了,他能看见孩子的小脸蜡黄,嘴唇干裂,确实是昏睡的样子,而且襁褓下面,似乎能看见孩子的小手被绳子捆着。
“同志,借个火。”李振邦蹲下来,假装要抽烟,眼睛却仔细观察男人的反应。
男人猛地抬头,眼神凶狠:“没火!”
“别这么大火气嘛,”李振邦故意拖延时间,“我看你家孩子睡得挺香,多大了?”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答,反而抱着孩子想站起来走。就在这时,老吴带着两个便衣赶来了,从三面围了过来:“公安执行公务,不许动!”
男人慌了,抱着孩子想跑,却被老吴一把按住肩膀。孩子被惊醒,发出微弱的哭声,声音细得像小猫叫。李振邦赶紧解开孩子的襁褓,里面果然有根麻绳,捆着孩子的手腕,勒得皮肤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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