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上海的风还带着寒意,却少了冬日的凛冽。弄堂里的青砖地渐渐干爽,墙角的青苔褪去了湿滑,张阿婆正踮着脚,把晾干的腊肉从竹竿上取下来,用麻绳捆成一小束,挂在厨房的房梁上。腊肉色泽红亮,是腊月里用合作社分的五花肉腌的,油脂顺着肉皮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油点。
“阿婆,小心点,别摔着!”林淑娴抱着安安走出来,孩子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是春节前新做的,手里攥着个布老虎玩偶,是陈向阳的养父送的。安安已经能扶着墙走路了,嘴里含糊地喊着“阿婆”,小碎步踉跄着往张阿婆身边凑。
张阿婆赶紧下来,扶住安安:“慢着点,这孩子越来越皮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了皮塞进安安嘴里,“还有十天就是元宵节了,俺得把腊肉收拾好,留着包元宵。”
李振邦推着自行车出门时,车把上挂着个布包,里面是给马陆乡合作社带的种子样本。“阿婆,淑娴,早。”他停下车,摸了摸安安的头,“今天去合作社,帮他们看看新到的小麦种子,王社长说有几袋种子发芽率不高,心里不踏实。”
1955年早春,马陆乡高级社进入备耕关键期,新调运的小麦种子刚到货,社员们抽查时发现有两袋种子发芽率不足七成,担心影响春耕,王社长特意让李振邦去帮忙鉴定。
“种子还能有问题?”张阿婆皱着眉,“俺们以前种地,种子都是自己留的,晒得干干的,发芽率高得很。”
“现在是集体统一调运,批量大,难免有个别批次出问题。”李振邦解释,“我带了技术科的发芽试纸,去现场测测,要是真有问题,赶紧联系种子站调换。”
王师傅的自行车铺门口,王小虎和陈向阳正蹲在地上,用竹篾扎灯笼骨架。两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红领巾歪歪扭扭地系在脖子上,手里的竹篾被削得细细的,蘸着浆糊,往上面糊红纸。“李叔叔,早!”陈向阳抬起头,脸上沾了点红纸浆,“我们在做元宵灯笼,准备去孤儿院给小朋友送过去!”
“做得真好看。”李振邦笑着说,“注意安全,别被竹篾扎到手。”
路过街道办时,王主任正站在门口贴通知,红纸黑字写着“元宵节元宵票发放通知”:“凡本街道居民,凭户口本每户领取元宵票两张,每张可购元宵一斤,领取时间:2月15日-2月18日。”
“李科长,早!”王主任笑着打招呼,“今年的元宵是上海食品厂生产的,有芝麻、豆沙两种口味,凭票购买,不涨价。”
“挺好,居民们又能过个热闹的元宵了。”李振邦说,“对了,马陆乡合作社的种子有点问题,可能需要调换,你帮着联系下种子站?”
“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王主任爽快地答应,“种子是大事,耽误不得。”
到局里时,老吴正在整理元宵期间的安保预案。见李振邦进来,他递过一杯热水:“振邦,你看这个。闸北区有居民反映,有人私下高价倒卖元宵票,一张票卖五毛钱,比原价贵了一倍,好几户困难家庭买不起,心里有意见。”
元宵票是按户发放的,每张票原价两毛五,能买一斤元宵,高价倒卖确实坑害百姓。“查到倒卖的人是谁了吗?”李振邦问。
“还没,只知道是个中年妇女,梳着发髻,在菜市场附近活动。”老吴翻开案卷,“报案的居民说,她手里的元宵票都是连号的,像是从内部流出来的。”
“先派人去菜市场布控,摸清她的行踪,别打草惊蛇。”李振邦说,“元宵票关系到居民过节,不能让倒卖的人破坏了节日气氛。我先去马陆乡,回来再处理这事。”
骑车往马陆乡赶,路上的田地已经翻耕完毕,露出黝黑的泥土,合作社的社员们正忙着平整土地,远处的拖拉机“突突”地响着,在田里压出整齐的田垄。这是张强改进后的拖拉机,增加了压垄装置,比以前更实用了。
到合作社时,王社长正带着几个社员,蹲在地上查看种子。两袋种子放在田埂上,袋子上印着“国营上海种子站”的字样,社员们正把种子撒在湿纸巾上,测试发芽率。“李科长,你可来了!”王社长迎上来,“你看这两袋种子,撒了三天了,发芽的没几个,这要是种下去,减产就麻烦了。”
李振邦蹲下来,拿起一粒种子,剥开外壳,里面的胚乳干瘪,颜色发暗。“这种子是陈种,而且储存时受潮了,发芽率肯定低。”他从布包里掏出发芽试纸,蘸了点水,把种子放在试纸上,“等会儿看看试纸颜色,就能确定发芽率到底有多少。”
张强也来了,他周末一直在合作社实习,穿着件旧工装,裤脚沾着泥土。“李科长,王社长,我把播种机改进好了,能控制播种密度,还能均匀施肥,比以前省工多了。”张强指着不远处的播种机,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那是一台小型播种机,是张强用合作社的旧农具改造的,加装了种子箱和施肥装置,下面有滚轮,推着就能走。“我试了一下,一亩地只需要两个人,一个小时就能种完,比人工播种快三倍。”张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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