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的日头毒起来,青砖地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能透过布鞋烙着脚心。张阿婆在托儿所门口搭了个凉棚,是用旧帆布和竹竿支的,帆布上打了好几个补丁,风一吹就“哗啦”响。她蹲在凉棚底下,守着个煤球炉,炉上坐着个大搪瓷缸,里面煮着绿豆汤,汤里飘着几片薄荷叶,是从院角的花盆里摘的。“慢点喝,别烫着!”张阿婆给围过来的孩子分碗,每个碗里舀小半碗,“凉透了再喝,现在喝要伤着嗓子。”
最小的小宝捧着碗,踮着脚往凉棚外看,眼睛盯着弄堂口——那里有个冰棍摊,木头箱子外面裹着厚棉被,摊主李师傅正用块布擦箱子上的汗。“阿婆,俺想喝冰棍。”小宝吸了吸鼻子,手里的碗晃了晃,绿豆汤差点洒出来。
张阿婆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你娘来接你,让你娘给你买,阿婆这绿豆汤也甜,不比冰棍差。”她往弄堂深处望了望,林淑娴该送安安来了,往常这个点,娘俩总踩着日头刚烈的时候来,安安手里总攥着片大蒲扇,是李振邦用硬纸板给剪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林淑娴就抱着安安走过来,安安的小褂子湿了大半,贴在背上,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叶上缠着两道胶布,是前几天被风吹破的。“阿婆,今天真热,您这绿豆汤熬得正好。”林淑娴把安安放在凉棚下的小板凳上,自己也找了个马扎坐下,拿起旁边的蒲扇帮孩子们扇风,“刚路过方志强家,他媳妇来了,正收拾屋子呢,说方志强申请了厂里的宿舍,等收拾好了就搬过去。”
“那可太好了,小两口总算能在城里安稳下来。”张阿婆掀开搪瓷缸的盖子,往里面添了点凉水,“对了,刘嫂今早说,她男人厂里发了降温费,是两斤白糖,她想给托儿所送点,说给孩子们兑糖水喝。”
正说着,刘嫂就提着个纸包走过来,纸包里是白糖,用麻绳系着,她额头上全是汗,头发贴在脸颊上。“阿婆,淑娴妹子,这白糖您拿着。”她把纸包递给张阿婆,“天热,孩子们多喝点糖水,能解暑。”
“你留着给孩子喝,家里三个娃呢。”张阿婆推回去,“我这绿豆汤够甜了,不用再放糖。”
“俺家还有点,这是专门给孩子们的。”刘嫂硬是把纸包塞到张阿婆手里,转身往弄堂口走,“俺去看看李师傅的冰棍摊,给孩子买两根,天太热了。”
刚走到弄堂口,就听见一阵吵吵声。“你这冰棍肯定掺水了!俺昨天买的,咬一口全是冰碴子,今天买的软乎乎的,还不甜!”一个穿短褂的男人指着李师傅的冰棍箱,声音挺大,周围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居民。
李师傅急得脸通红,手里的布攥得皱巴巴的:“俺没掺水!这冰棍都是正经冰厂进的,就是今天天太热,化了点,不是掺水!”
“化了点能这么软?你就是想省成本,往里面掺水!”男人不依不饶,伸手就要去掀冰棍箱的棉被,“俺要看看你这箱子里到底是啥!”
“别掀!掀了剩下的冰棍都化了!”李师傅赶紧拦住他,两人推搡起来,旁边的孩子吓得往后躲。
刘嫂赶紧往回跑,到凉棚下喊:“阿婆,淑娴妹子,弄堂口吵起来了,李师傅和人抢冰棍箱呢!”
林淑娴赶紧站起来,安安也跟着要走,张阿婆按住他:“你在这儿等着,阿婆去看看。”她把搪瓷缸的盖子盖紧,跟着林淑娴、刘嫂往弄堂口走。
走到跟前时,李振邦正好骑着自行车回来,他刚从局里回来,车把上挂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安安买的新蒲扇——之前那个破了,他特意去供销社挑了个竹骨的,扇起来风大。“咋回事?”李振邦停下车,把布包递给林淑娴,分开人群走进去。
穿短褂的男人叫王大壮,是隔壁弄堂的,平时在菜市场摆摊卖菜。“李副局长,您来评评理!”王大壮指着李师傅,“俺今早在他这儿买了五根冰棍,给家里孩子吃,结果孩子说不甜,还软乎乎的,肯定是掺水了!俺找他退钱,他还不承认!”
李师傅急得直跺脚:“李副局长,俺真没掺水!这冰棍是昨天从冰厂进的,冰厂的冰窖有点问题,冰棍本来就有点化,俺用棉被裹着,想着能撑到下午,谁知道今天这么热,就更软了。”他掀开棉被的一角,露出里面的冰棍,确实比平时软,有些冰棍的包装纸都湿了。
“你说没掺水,谁能证明?”王大壮不依不饶,“俺花了钱,就得买正经冰棍,这软乎乎的,跟糖水似的,凭啥不退钱?”
周围的居民也议论起来,有的说李师傅平时挺实在,不像会掺水的人;有的说冰棍确实软,说不定真有问题。张阿婆挤到前面:“大壮,李师傅在这儿摆摊快两年了,从来没坑过人,他要是想掺水,早就被人发现了。”
“阿婆,您是老好人,可不能帮着他说话!”王大壮摆了摆手,“俺不管,今天他必须退钱,不然俺就去工商局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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