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德被立案审查调查的消息,如同在汉东政坛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冲击波远远超过了马胜国。一位在职的省政协副主席倒下,其象征意义和实际牵扯,让无数人寝食难安。
省委大院里,那种小心翼翼的静默被一种更深的惶惑所取代。与柳天德有过工作交集、甚至只是在他分管领域待过的干部,都开始暗自检视自己,生怕被牵连。各种非正式的串联、打听明显减少,人人自危。
赵志明彻底安静了。他不再试图从我这里套话,见到我也只是匆匆点头,眼神躲闪,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瘟疫。我知道,他此刻恐怕正拼命回想自己与柳天德、与青州那边有过多少瓜葛,忙着擦屁股都来不及。
《汉东建言》在沉默了一天之后,终于发声,发表了一篇题为《坚决拥护组织决定,彻底肃清流毒影响》的评论员文章,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对柳天德、马胜国的审查调查,痛斥腐败分子,强调要汲取教训,净化政治生态。姿态转变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带着一种急于划清界限的仓皇。
这种“弃卒”的果断,反而让我更加警惕。沈墨说得对,对方这是在断腕求生。牺牲掉柳天德这个已经暴露且可能牵扯太多的“卒子”,目的是为了保护更深层次的“车”和“帅”。
那么,谁是“车”?谁是“帅”?
柳云天在京城,似乎暂时安然无恙。但柳天德的倒台,无疑斩断了袁家在汉东一条重要的手臂,其在汉东的经营必然受到重创。袁家会甘心吗?
答案很快以另一种形式呈现。
就在柳天德被宣布调查的第二天,一股诡异的舆论暗流开始在网络上涌动。几个粉丝量不小的自媒体账号,几乎同时开始炒作一个话题——“汉东省某些干部借巡视组东风,搞政治投机,排除异己”。文章没有点名,但含沙射影,暗示有“少壮派”官员为了个人仕途,不顾大局,利用巡视组打击“有能力、有魄力”的干部,甚至影射调查柳天德是“派系斗争的结果”。
这种论调极其恶毒,其目的显然是为了混淆视听,把严肃的反腐败斗争扭曲成权力倾轧,试图引发更高层面对汉东局势的疑虑,也为可能的反扑制造舆论基础。
同时,我接到宋秘书长转来的一个消息:巡视组和省纪委都接到了一些匿名举报信,举报内容五花八门,有的举报陈书记在某个历史项目中“决策失误造成损失”,有的举报宋秘书长“亲属经商”,甚至还有一封举报我“在青州调研期间收受企业礼品”、“与不明身份女性关系密切”。
这些举报信内容粗糙,大多经不起推敲,明显是捏造事实,恶意中伤。但其目的很明确,就是搅浑水,分散巡视组和纪委的精力,给我们这些人制造麻烦,进行骚扰和报复。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宋秘书长冷哼一声,“正面抵挡不住,就开始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林别,你自己要稳住,身正不怕影子斜,组织会给你澄清。”
我点点头。这种程度的诬告,还伤不到我。但这也印证了,对手的反击已经开始了,而且是不择手段。
晚上,我再次收到沈墨的信息,这次内容详细了一些:
“舆论反扑是预料之中,意在制造混乱,拖延时间。袁家核心未损,正在全力保全柳云天及京辉、龙腾等核心资产。小心他们从其他方向施压,甚至动用更高层面的关系干扰调查。坚持住,关键阶段。”
更高层面的关系?我心中一凛。这意味着斗争可能会超越汉东,上升到更广阔的舞台。袁家的能量,果然不容小觑。
接下来的几天,汉东的局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一方面,省纪委对柳天德、马胜国的调查在稳步深入推进;另一方面,网络上的杂音和内部的匿名举报依然不断,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角力。
我按照宋秘书长的指示,正常工作,低调行事。那些匿名举报信果然如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高层面的博弈和较量。
这天,陈书记从京城开会回来,立刻召集了小范围的会议。会后,宋秘书长脸色凝重地告诉我,在京城期间,确实有“不同的声音”对汉东目前的调查工作表示了“关切”,甚至暗示“要注意维护稳定大局”、“掌握好节奏和分寸”。
“看来,有人坐不住,开始到处活动了。”宋秘书长语气沉重,“钟老和李组长那边压力不小。陈书记顶住了压力,态度很明确,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明白,这场反腐风暴,已经不仅仅关乎汉东一地的得失,更成了一场关乎政治原则和纪律的正面交锋。
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汉东的天,虽然乌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阳光并未完全透下,更多的阴霾还在聚集。弃卒之后,对手的王棋,会如何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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