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送上去后,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踱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我和周海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照常开会、批文、调研,但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每一次办公室门被敲响,都会让心跳漏掉半拍。
天州表面上依旧按照韩志军设定的节奏运行着。产投集团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相关的任命文件和实施细则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生态科技走廊的宣传更是铺天盖地,仿佛天州的明天已经牢牢系于此。
韩志军似乎并未察觉暗流涌动,或者他自信一切尽在掌握。他在一次市委常委会上,意气风发地部署着下一阶段工作,重点就是产投集团的正式挂牌和生态科技走廊的“成果展示”。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胜利者固有的、居高临下的宽容。
郑春峰和张泽更是活跃,频繁出入韩志军的办公室,俨然已是天州未来的核心人物。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根足以勒断他们脖颈的绳索,已经悄然悬起。
然而,敏锐的人还是能察觉到一丝异样。省里几个与天州联系紧密的厅局,原本约定好的调研或会议,突然以各种理由推迟或取消了。一两个与省委办公厅关系匪浅的本地商人,在私下场合开始变得沉默,言语间透露出几分谨慎。
周海动用了他在省里的最后一点人脉,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谨慎:“上面……很重视,在核实。”“风,好像要变了。”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预示着某种变化。
就在这样焦灼的等待中,张伟被市纪委放回来了。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通知他“问题已查清,反映不实”。他回到审计局上班的那天,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沉默而惊惧。他见到我,只是远远地、仓促地点了下头,便迅速避开,仿佛我是某种不祥的源头。
我知道,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恐吓。他的归来,并非对方的仁慈,而更像是一种信号——一种在我们即将摊牌前,对方试图展示的“控制力”和“从容”。
赵劲松看到张伟回来,心情复杂。他既为张伟感到庆幸,又为未知的前路感到更深的不安。“市长,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他们也在等。”我平静地说,“等一个最终的结果。”
风暴来临前,往往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比狂风暴雨更折磨人的神经。
我照常处理公务,批阅文件,甚至出席了韩志军主持的产投集团筹备推进会。会上,我沉默寡言,听着他们描绘着整合资源后的宏伟蓝图。韩志军几次将话题引向我,试图让我表态,我都以“正在学习研究”含糊带过。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疑惑。或许,他也感觉到了这反常的平静之下,潜藏着他无法掌控的力量。
晚上,我独自留在办公室。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着墙上那张天州地图。那些被韩志军划走的区块,那些被迫停滞的项目,像一块块伤疤。
我拿起手机,翻到沈墨的号码。她父亲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些,她偶尔会发来问候的信息。我想告诉她这里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但最终只是回复了一句:“一切安好,勿念。”
我不能将她卷入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放下手机,我走到窗边。夜空如墨,没有一丝星光。这座城市在夜色中沉睡,对即将到来的剧变一无所知。
风暴的前夜,寂静而漫长。我和周海,如同两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哨兵,等待着黎明时分,那决定命运的第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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