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一声“打秋风”的调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让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鲜活。他本人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林峰身上,仿佛要从他身上刮下二两油来。
楚云飞被李云龙这直白到近乎粗鲁的招呼弄得有些尴尬,但他涵养极好,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掩饰住那一丝不自然,淡淡道:“云龙兄说笑了,楚某此来,是为恭贺林长官新胜,并商讨联合抗敌之事。”
“联合抗敌?好事啊!”李云龙大手一挥,随即又把话题拽了回来,“不过打仗嘛,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老楚你是有钱的主,咱老李可是穷光蛋一个!林峰,你小子现在阔气了,可不能忘了本!当初要不是老子点头,你能拉出这么大家业?怎么着,今天管不管饭?有没有那个……罐头?听说你们缴获了不少鬼子牛肉罐头?”
他这胡搅蛮缠、半真半假的哭穷本事,是几十年行伍生涯练就的绝活,既点了林峰不能忘本,又顺理成章地提出了“打秋风”的实际诉求,让人哭笑不得,又难以拒绝。
林峰对李云龙这套太熟悉了,知道不让他沾点便宜,这位老团长能念叨到天黑。他忍着笑,对旁边侍立的警卫员吩咐道:“去,告诉炊事班,中午加菜!把咱们缴获的日本牛肉罐头开几盒,再炒几个鸡蛋,烫一壶酒,我要好好招待李团长和楚团长!”
“是!”警卫员忍着笑,快步跑了出去。
“哎!这就对了嘛!”李云龙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已经闻到了罐头的香味,“还是你小子懂事!不枉老子当初那么看重你!”
楚云飞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这李云龙,打仗是一把好手,这“占便宜”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毫不做派、直来直去的风格,在某些时候,反而比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更容易拉近距离。
酒菜很快备好,虽然不算特别丰盛,但在物资匮乏的敌后,有肉有蛋有酒,已经是极高的待遇了。三人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气氛比刚才在议事厅随意了许多。
李云龙也不客气,夹起一大块油光锃亮的牛肉罐头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真他娘的香!小鬼子别的不行,这罐头做得是真不赖!林峰,回头给老子装两箱,我带回去给弟兄们也尝尝鲜!”
林峰笑着应承:“没问题,老团长开口了,别说两箱,五箱都行!待会儿就让人给您装上马车。”
“够意思!”李云龙满意地灌了一口地瓜烧酒,辣得他龇牙咧嘴,却畅快地哈出一口酒气。他放下酒杯,目光在林峰和楚云飞脸上扫过,虽然依旧带着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认真。
“好了,肉也吃了,酒也喝了,该说点正事了。”李云龙抹了把嘴,“老楚,你刚才说联合抗敌,具体怎么个联法?林峰,鬼子一个加强大队冲着你这来,你打算怎么招呼他们?总不能光靠那几辆铁王八吧?鬼子可是带了炮的!”
他这话看似莽撞,实则切中了要害,将话题引回了当前最紧迫的危机上。
楚云飞放下筷子,接过话头:“云龙兄所言极是。据楚某所知,此次来犯之敌,乃日军独立混成第四旅团之第二步兵大队,兵力逾千,并配属四门四一式山炮及数门速射炮,其大队长阪本少佐,亦非庸碌之辈。林长官虽装备精良,但兵力似乎……仍需慎重。”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担心清风寨兵力不足,难以正面抗衡日军一个齐装满员的精锐大队。
林峰给两人斟满酒,神色从容:“多谢楚团长提醒。阪本大队的动向,我们已大致掌握。兵力上,我们确实不占优势,但打仗,并非只看人数多寡。”
他顿了顿,继续道:“鬼子劳师远征,人地两生,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已选定预设战场,占据地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目光扫过李云龙和楚云飞,带着强大的自信,“我们的火力强度和战术打法,与鬼子以往遇到的任何中国军队都完全不同。他们的炮兵,未必有机会展开;他们的步兵,在开阔地带面对我们的装甲突击,只会是一场屠杀。”
李云龙听得眼睛发亮,他就喜欢林峰这股子自信和狠劲:“说得好!打仗就得有这股子气势!鬼子怎么了?老子打的就是鬼子精锐!林峰,你说,需要老子怎么配合?是帮你敲敲边鼓,还是堵住鬼子的退路?你划下道来,老子给你办!”
他这话说得仗义,虽然依旧带着点“趁机捞一把”的算计(比如堵退路往往缴获最多),但支持的态度是实实在在的。
楚云飞沉吟片刻,也表态道:“我358团可于侧翼布防,一则监视可能增援之敌,二则若战事顺利,可相机出击,扩大战果。此外,我部情报网络或可提供敌军更详细之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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