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
朝议之日,天色阴沉得仿佛一块浸了墨的铅,沉甸甸地压在皇城之上。
苏菱微没有亲自去午门她要的不是一场胁迫君王的闹剧,而是一次无声的控诉,一柄刺向天子心头的、由民意淬炼而成的利刃。
与此同时,钦天监关于“荧惑守心,女主昌兆”的加注,如同两道催命符,悄无声息地摆在了礼部与太常寺的案头。
祭祀,国之大事;天意,君之根本。
这两者,便是她送给满朝文武的另一重枷锁。
太极殿内,百官鱼贯而入,气氛却不似往常庄严肃穆,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当宰相裴矩踏入殿门的那一刻,眼角余光瞥见宫门外那片刺目的素白,心头猛地一震。
近百名百姓,身着孝服,手捧灵位,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对着巍峨的宫殿,行三跪九叩大礼。
没有哭嚎,没有喧哗,只有衣料摩擦青石板的沙沙声,和那一片死寂的白色,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宰相裴矩率先出列,他苍老而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陛下,今有冤魂聚于宫阙之外,上应天象示警。臣,请重审林氏一案,以正国法,以慰民心!”
“荒唐!”兵部侍郎立刻跳出来反驳,“后宫之事,岂能由一群刁民左右朝堂议事?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他话音未落,礼部尚书便上前一步,冷冷地将他打断:“王侍郎慎言!钦天监昨日已呈报,荧惑之兆未退,若朝廷倒行逆施,罔顾冤情,恐上干天和,致旱蝗之灾!届时,你兵部是想派兵去捉蝗虫,还是去镇压流民?”
一番话,堵得兵部侍郎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萧玦,脸色铁青,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本想勃然大怒,将这群内外勾结、逼宫犯上的臣子与刁民一并拿下。
可他的目光穿过殿门,落在外面那片素白之上,看到了佝偻着身子的老吴头,看到了那些失去女儿、姐妹的家属们麻木而悲怆的脸。
那无声的控斥,仿佛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力量,让他喉头一梗,斥责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的沉默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准……议。此案,由肃贪稽核司主审,七日之内,结案!”
七日,转瞬即逝。
肃贪稽核司呈上的《林昭容案结》洋洋洒洒数千言,罪证确凿,列其三大罪状:私制禁药“青鸾子”,以宫婢试药,残害宫人性命三十六条;结交外臣,意图干政。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按《大周律·贼盗篇》,当判斩立决。
然而,萧玦的朱笔御批却让朝野哗然:“林氏侍奉多年,念其旧情,贬为庶人,流放岭南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诏书一出,满城百姓的期望化为泡影。
启明院内,苏菱微听着周尚宫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皇家的颜面。
“去,”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将稽核司的《结案疏》原稿,与我那本《冷宫录》,并列张贴于宫城外的告示栏。再附上一行小字——‘陛下宽仁,死者不知’。”
周尚宫领命而去。
苏菱微又补充道:“把老吴头女儿的骨灰坛,就放在南门那尊石狮子旁边。立一块木牌,写上:‘吴翠儿,年十四,因试药而亡。无罪,无葬,无名。’”
告示一张,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一边是罪大恶极的详尽罪状,另一边是皇帝轻描淡写的宽仁,两相对比,讽刺至极。
而南门石狮旁那只孤零零的骨灰坛,更像一根针,深深扎进每个路过之人的心里。
三日后,天降暴雨,瓢泼而下。
萧玦巡视宫城防务,仪仗行至南门,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雨幕中,那只小小的骨灰坛依旧摆在那里,临时搭建的油布伞盖早已被狂风撕烂,雨水混着泥浆,将坛身浇得湿透。
一个苍老的身影跪在坛前,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着它,正是老吴头。
萧玦怔立良久,最终挥手让侍从停下,独自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太监连忙撑开一把巨大的龙纹黄伞,为他遮住漫天风雨。
“谁让你这么做的?”萧玦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老吴头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哀伤:“回陛下,没人让我。只是……那位才人曾说过一句话——‘记住名字,就是活着’。我女儿在宫里一生都未得个正经身份,死后,总不能再做个无名鬼。”
“记住名字,就是活着……”萧玦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了一下。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终是低声道:“给他一把伞。”
一名太监连忙上前,将伞撑在老吴头上方。
回到御书房,萧玦屏退左右,亲自翻开了那本被他扔在角落的《冷宫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m.zjsw.org)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