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殿的七日,是深宫里被遗忘的七日。
禁闭的朱门隔绝了外界一切探询的目光,却隔不断殿内日渐浓重的药味和愈发压抑的死寂。
宫婢白芷遵从苏菱微的密令,颤抖着手为她记录脉案,那纤细腕脉下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和阎罗殿的判官笔做着生死竞速。
初时只是心悸,仿佛有小鼓在胸腔内乱敲;三日后,那股寒意便从心口蔓延至四肢,指尖触物,冰冷如铁;到了第五日,苏菱微对着菱花镜,亲眼看着自己的嘴唇泛起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所有症状,都与她从冷宫禁书《毒经·幽兰卷》中背下的记载分毫不差。
“成了。”她轻声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病榻上的美人,此刻眼中没有半分病弱的迷离,只有淬了冰的冷静。
她支使白芷将每日熬剩的药渣分装三份。
第一份,用最名贵的云锦手帕包裹,小心翼翼地藏入妆匣最底层的夹层,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第二份,趁着夜色,由信得过的小太监孙宝儿偷偷带出宫,交予早已在宫外接应的陆明远,他是京城最有名的杏林圣手,更是她母亲生前的至交。
她需要一份来自宫外的、绝对公正的验证。
而最后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她只用了一块最普通的素色绢布包起,随手塞进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这块粗糙的布料硌着她的侧脸,时刻提醒着她,这场豪赌,她压上的是自己的性命,目标,则是这紫禁城里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夜深人静,她不眠,半倚在窗前,任由凉风吹拂着她苍白的面颊。
赵绣娘是宫里画技最好的画师,此刻正屏息凝神,依着她的吩咐绘制一幅《病妃图》。
画中的苏菱微形销骨立,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而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在于画角那个被“不慎”打翻的药碗。
墨色晕染间,碗底一个模糊的“兰”字残印,若隐若现,似是控诉,又似是谶言。
翌日清晨,这幅《病妃图》便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悄无声息地通过宫市里不起眼的小贩,在京城的水面下迅速散开。
画卷辗转,最终被递到了一位盘踞在鼓楼街巷的盲妇手中。
人称崔九娘的妇人,干枯的手指如同鹰爪,在画上凸起的墨痕上反复摩挲,尤其是那只翻倒的药碗。
许久,她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竟透出骇人的精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天真的人看这是药碗,我摸到的,却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嘴。”
当夜,鼓楼街的孩子们便唱起了一首新词儿,那童谣稚嫩的嗓音,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凄凉:“冷宫雪未干,琼华又断肠。贵人饮苦水,谁问旧高堂?”
歌谣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两天后,就连守卫东华门的禁军换岗时,都在私下里低声哼唱。
宫中更是人心惶惶。
一位在浣衣局干了三十年的老宫人,无意间听到了这歌谣,再联想到琼华殿紧闭的宫门,一张老脸瞬间煞白。
她认出了那个传说中的毒药——“幽兰散”。
她跌跌撞撞地找到梁嬷嬷,这位曾服侍过先皇后的老人,压低声音道:“嬷嬷,这味‘幽兰散’,当年在先皇后宫里,就曾无声无息地害死过两位美人!”
梁嬷嬷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她想起苏菱微入宫前,苏夫人曾托她照拂一二,更想起这孩子平日的温良恭顺。
她枯坐一夜,天明时分,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连同当年那两位美人的死因疑点,一字一句写下,封入锦囊,贴身藏好。
第三日午时,龙辇的仪仗终于出现在琼华殿外。
萧玦踏入殿内,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药香扑面而来。
苏菱微披着一件素白单衣,坐在榻边,听见通报声,便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她本就身形纤弱,如今更是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一张脸白得像上好的宣纸。
萧玦快步上前,伸手去扶。
当他的指尖触到她腕间的冰凉时,他深邃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陛下……”苏菱微的声音微弱得像一丝游丝,却字字清晰,“臣妾自知福薄,不敢怨您薄待。臣妾只恨……只恨生来便是庶女,连一条性命,都不配光明正大地丢。”
说罢,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枕下摸出那个用素绢包裹的药渣,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此物,出自尚药局,有内监签押。但它的采办名录,却绕过了户部,由内务府专供。”她的气息越发微弱,但目光却如淬了火的钉子,死死望向西北方向,“陛下若深查,会看见一张网。那药材的绢包上,有郑大人府上私库的独特标记。”
萧玦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喝令:“萧策!带羽林卫,即刻查封郑崇礼府上所有药材库,片甲不得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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