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萧玦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治国非诛心。我们要的是一个井然有序、令行禁止的朝堂,而不是一个充满恐惧、人人自危的囚笼。”
那一夜,月色如水。
苏菱微独自一人回到了早已废弃的冷宫旧居。
她在院中那口枯井边,点燃了一炷香,然后将高福安亲笔写下的《悔录》,一页页投入火盆。
火光跳跃,映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
“你害过的人,我替他们讨回了公道。你想守护的那个腐朽体制,我把它拆了,正在重建。”她对着燃烧的火焰轻声说道,像是在对一个亡魂宣判,“但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流放到岭南的烟瘴之地,让你亲眼看着,也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一个被你们看不起的女人,不仅能踩碎不可一世的权宦,更能亲手决定他的生死。”
她转身离去,身后,火光渐渐熄灭,唯余一捧灰烬,随夜风飘散。
数日后,三道圣旨连下,震动京城。
其一,内务府总管高福安,罪大恶极,本应凌迟,念其有揭发之功,特赦死罪,贬为庶人,流放岭南,终身不得返京。
其二,废除内务府,改制为“内廷财政司”,由苏菱微,苏才人,任首任监察使,总领监察之权。
其三,《宫婢抚恤条例》正式颁行,纳入大夏律法。
诏书在紫宸殿前宣读完毕,百官叩首。
萧玦独自立于殿前檐下,目光越过层层宫阙,望向琼华殿的方向,心中一声轻叹:“她一步步地,拿走了朕想给的一切,唯独不要朕的心。可朕……却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而在琼华殿内,苏菱微并未在意那份荣耀。
她的面前铺着一张新绘的京城舆图,上面用朱笔画着五道纵横交错的红线,那是她扳倒高福安所布下的五步棋。
此刻,她的指尖蘸着朱砂,缓缓地在图上,落下了第六道红线。
这一笔,不再局限于皇城之内,而是从代表皇史宬的那个小点开始,一路向南,横贯南北,笔直地刺穿了户部、工部、兵部等六部衙门的所在。
风起,吹动了殿内的纱帘,帘影摇曳,仿佛能听见一个庞大帝国,在这一笔之下,正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时代撕裂的声音。
朝堂之上,高福安这棵参天大树的倒下,看似尘埃落定,但其根系盘踞之地留下的巨大真空,却让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贪婪地等待着分食盛宴的开始。
新的风暴,已在无人察觉的平静海面下,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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