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雷厉风行,一道《六宫用度分等定额制》的谕令,由昭仪印发出,经由周尚宫之手,一夜之间贴满了内廷各处。
新制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宫中最臃肿、最黑暗的脓疮。
品级、职司、甚至于掌管的宫殿大小、活计的繁重程度,都成了核定月例的依据。
曾经那些名目繁多、全凭一张嘴和人情关系才能讨来的“孝敬”与“赏钱”,被彻底废除。
取而代之的,是两项铁律:一,废除“孝敬制”,各宫管事再敢私下索取,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二,废除“节流奖”,所有用度盈余,必须分文不少地归入一个全新的机构——“内廷公济库”。
这“公济库”三个字,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直到谕令颁布的第三日,一笔款项从这个新生的库房中划拨而出。
银子没有流向任何一位主子娘娘的妆台,而是送到了掖庭宫最偏僻的角落,那里住着十一个因常年被克扣份例、积劳成疾却无钱医治的老宫人。
当太医带着珍贵的药材,当御膳房的小太监提着温热的滋补汤羹,敲开那扇破旧的门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宫女瞬间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朝着琼华殿的方向,一声声磕着响头。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曾经在底层挣扎、看不到天日的宫女太监们,私下里悄悄议论着,再提起那位年轻的昭仪娘娘,眼中已满是敬畏与感激。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她们开始偷偷叫她“活菩萨”。
在这股暗流涌动之时,被羁押在稽查房的吴三秤,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本想凭着自己掌握的账目,和苏菱微谈谈条件,可等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冰冷饭食和无尽的沉默。
他终于明白,这位昭仪娘娘根本不在乎他手里的“旧账”,她要的是斩草除根。
为了活命,他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一个隐藏更深的秘密——秦玉章多年来操控御库,暗中开设的“阴阳门”。
每日黄昏,当宫门即将落锁之际,总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太监,能够大摇大摆地将一车车“废料”运出宫去。
他们的通行凭证,既非腰牌,也非文书,而是左手拇指上那一道用特殊墨料染出的指甲印。
这道印记,便是秦玉章亲手所画。
所有出宫的货物,都记录在一本特殊的登记簿上,但那本册子,每晚都会被秦玉章亲手投入火盆,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苏菱微听完,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吩咐了一声。
次日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阿丑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蹲守了整整七日。
他手中的奇巧之物,将黄昏时分那鬼祟的交接过程,连同那些人的面容、墨色的指甲印,以及货车上隐约露出的宫造器物的一角,都清晰无比地“拓”了下来。
顺着这条线,阿丑的人很快摸出了一条从宫门到城西一家不起眼当铺的私运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昭仪娘娘要雷霆收网之时,她却按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反倒是让周尚宫不动声色地在各宫管事太监中放出风声:“陛下体恤民情,下旨重铸新钱。不日将颁行天下,同时严查市面流通之赃物,凡宫中流出之器物,一经发现,可凭器物上的特殊标记追溯源头,买卖双方皆要下狱问罪!”
这风声比最烈的北风刮得还快。
城西那家当铺的老板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他不敢赌,连夜将库房里所有来路不正的宫造器物低价抛售。
一时间,京城黑市上涌现出大量精美的宫廷器物,引得监察司闻风而动。
这些被当铺老板视为烫手山芋而急于脱手的器物,反而成了秦玉章等人通宫盗卖、罪证确凿的铁证。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玦看着稽查房递上来的汇总密报,那张素来沉静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原以为,苏菱微不过是小打小闹,整顿一下后宫的风气,剪除几个贪婪的奴才。
他甚至默许了她的行为,乐得看她与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斗法,以此来平衡后宫。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独立财网!
这张网不仅网住了宫中的贪腐,甚至连他这个皇帝的权威,都隐隐受到了挑战。
密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前几日随手赏给丽妃的一对赤金锞子,都被稽查房的小吏一丝不苟地登记在册,注明了来源、去向和时间。
这感觉,就像自己的后院被人筑起了一道高墙,而他这个主人,进出竟也需要报备。
“去查!”他声音冰冷,对着侍立在侧的心腹大监李德全低语,“给朕查清楚,她那个‘公济库’里的钱,到底归谁管,听谁的号令!”
李德全的效率极高,不过半日便带回了结果。
他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回陛下,奴才查清楚了。公济库的库印是一对阴阳双锁,一把在昭仪娘娘手里,另一把……在周尚宫手里。任何一笔款项的动用,都必须有二人同时签押画押的文书,缺一不可。而且,最关键的是,公济库每月的收支账目,都会誊抄一份,主动送到……送到监察司报备存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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