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抱着账本跑过来，断腿眼镜换了副新的，镜腿是玳瑁的，是黄榴莲给的大洋买的；他把账本摊在桌上，指着上面的数字：“黄帮主，分帮现在有大洋八百二十四块，鸦片五十箱（每箱二十斤），金霜膏三十罐（每罐半斤）；昨天客运码头收了二十块运费，货运码头抽了十块洋布提成；肠粉发兄弟说，今天法租界的洋行要运十船洋布，运费能收两百块！要是把李疤脸的粮码头拿下来，每月最少多赚五十块，还能控制城南的粮价！”他的手指在账本上划着，指甲盖都磨白了。
肠粉发坐在右侧第一把椅上，怀里揣着弟弟的银镯子，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安心；他的粗布短打换成了分帮的深色短衫，胸前的“榴”字绣得很工整，是米缸帮他缝的；那根裹麻布的木棍靠在椅旁，他时不时摸一下，像是在确认木棍还在：“黄帮主，客运码头的弟兄都安排好了——木墩带五个人守早班船，卯时到午时；麻杆带五个人守晚班船，午时到酉时；石头带两个人盯地痞，昨天有个混混想收保护费，石头用木棍敲了他的腿，现在那混混见了我们的人就跑。”
他顿了顿，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压低：“但李疤脸的人昨天在码头转了三圈，有个穿青色短打的汉子问木墩‘这码头是谁罩的’，木墩说‘榴莲分帮’，那汉子就冷笑，说‘十二把手的人来了，看你们还能罩多久’。我猜，他们是想抢客运码头的洋布生意。”
黄榴莲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的“粮码头”画了个圈，笔尖戳得牛皮台面微微发皱：“李疤脸的软肋在粮——他的分帮弟兄大多是粮贩子出身，没打过硬仗，火枪虽然多，但不会用；我们的优势在水战组和刀斧组，只要卡住他的粮船，他就没辙。”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拔高：“现在分任务，一个都不能错！
1. 铁山，刀斧组守货运码头：你带十五个弟兄，在码头搭两座了望塔，一座在卸货区，一座在入口；塔上派两个人轮流值守，带望远镜和铜锣，一长两短是‘有敌人靠近’，两长一短是‘安全’；码头周围埋十个暗哨，用石子打信号——三颗石子扔向天空是‘敌人从陆路来’，扔向水面是‘从水路来’；快斧跟你一组，让他练练就劈，别总想着冲第一个。
2. 影子，暗探组混进粮码头：你带五个新招的暗探，伪装成搬运工，脸上抹点灰，穿破衣服，别露马脚；重点查三件事：一是李疤脸的粮船明天辰时靠岸时，火枪藏在船上哪个位置；二是粮码头的仓库地窖里，有没有漕帮残余的人；三是青刀每天什么时候离开码头，带多少人——记住暗探组的规矩，‘见而不现，闻而不言’，别被发现。
3. 浪里白，水战组埋伏芦苇荡：你带五艘新船，藏在粮码头下游的芦苇荡里，船身盖满芦苇，只露船桨；水鬼跟你去，他熟悉潮汐，算好明天辰时水流最快的时候，李疤脸的粮船会经过那里；等船靠近，用鱼叉凿船尾——船尾是重心，凿穿三寸就能让船慢慢沉，但别凿沉太快，留活口，我要审；另外，让弟兄们带点火油弹，要是遇到反抗，就烧船帆。
4. 肠粉发，盯紧客运码头的洋布船：皮埃尔的洋布船今天午时到，你带木墩、麻杆各五个人，在码头周围巡逻；遇到李疤脸的人，别硬拼，先鸣锣，刀斧组的弟兄会过来支援；记住，洋布不能丢——这是我们跟法租界的第一笔合作，丢了货，以后没人敢跟我们合作。
5. 算盘，对接粮商老周：你带两个弟兄，去城南的巷子里找老周，跟他说，我们帮他抢回被李疤脸劫的三车粮，以后他的粮运，我们分帮只收一成运费，比李疤脸低四成；把吴先生写的契约带上，让他签字，要是他犹豫，就说我们能保证他的粮船安全——水战组的船会护送。
6. 吴先生，准备后续合作的契约：洋行的长期合作契约要写清楚，运费、护送范围、赔偿条款都不能漏；粮行的契约也要准备，特别是粮的质量和交货时间，别出漏洞——斧头帮的规矩，‘契约即刀，违约即死’，让对方知道我们讲规矩，但也不好惹。”
众人“唰”地站起来，黄铜令牌撞在椅背上，发出“叮当”的响：“愿随黄帮主！”
铁山扛起板斧，拍了拍快斧的肩膀：“小子，跟我去搭了望塔！要是偷懒，我一斧劈了你的板斧！”快斧赶紧跟上，板斧扛在肩上，差点撞到门框；刀斧手们跟在后面，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快斧还在喊：“山哥，我肯定不偷懒！搭了望塔我也能出力！”
影子把令牌塞进袖口，对五个暗探说：“换搬运工的衣服，把脸抹脏，别说话，跟在我后面；看到青刀，就低头干活，别抬头看他——他左脸的刀疤很凶，记清楚，别认错人。”暗探们点点头，跟着影子往堂外走，脚步轻得像猫。
浪里白抱起鲤鱼，对水鬼说：“去船上搬点芦苇，盖在船身上，别让李疤脸的人看到；让弟兄们把鱼叉磨利，明天凿船的时候，别掉链子！”水鬼应着，接过鲤鱼，往伙房跑，嘴里喊着：“伙房的，浪哥给你们带鱼了！中午炖鱼汤！”
肠粉发拿起木棍，对黄榴莲说：“黄帮主，我去换件干净的短衫，皮埃尔是个讲究人，别丢了分帮的脸。”黄榴莲笑着点头：“去吧，让木墩盯着码头，有动静就鸣锣。”肠粉发应着，脚步轻快，木棍在手里转了个圈。
算盘抱着账本和契约，对黄榴莲说：“黄帮主，我这就去城南找老周，带两个刀斧手，以防李疤脸的人找麻烦。”他把账本放进怀里，契约卷起来塞在袖里，跟着两个刀斧手往外走，还在念叨：“八百二十四块大洋……可不能丢了……”
吴先生拿起毛笔，在契约纸上写下“榴莲分帮”四个字，字体刚劲有力，他对黄榴莲说：“黄帮主放心，契约我会写得滴水不漏，运费按每船二十块，护送范围从客运码头到法租界的洋行门口，赔偿条款写的是‘十倍赔偿’，但加了‘不可抗力除外’，比如遇到潮潮会的人，我们不赔——这是规矩。”
堂内只剩下黄榴莲一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李疤脸地盘”的三道波浪线，眼神冷了下来——斧头帮的分帮之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李疤脸想抢他的洋布和粮运生意，就得承受他的斧头。他摸了摸腰间的开山斧，斧柄的温度让他安心，转身往堂外走，晨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即将覆盖苏州河的黑色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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