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籇蕴指尖轻叩扶手,目光扫过上等座那道隐在阴影里的身影。
只一眼,无需多言,阴影中的人已缓缓抬手,指节轻响间,场下便有一道粗砺嗓音炸开:“空口白话也敢登堂入室?装神弄鬼之徒,滚下来受死!”
厉劫生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如冬雪覆枝时漏下的一缕日光,清冽却无半分暖意。
“正候着你。”他抬手取出一枚暗纹古珠,指尖灵力微动似作注入之态,实则仅以珠身轻遮双目——既掩去眼底异光,又添几分莫测。
碧穹目的灵力在瞳仁流转,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卦算,只能用面相了。
厉劫生也有赌的成分,面相比卦算看得太少了,可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剑祖展现的实力受得起他如此做!
“此人名鬼练童,身家污秽。”拍卖师的秘法传音如蚊蚋过耳,十个字恰好落在他心念转动之际。
厉劫生抬眸,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那喊话者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前辈乃是大名鼎鼎的鬼练童前辈吧?前辈面相天庭异常宽阔,显然是走了一笔财,但颜色暗沉且有隆起之象,应是不义之财。”
厉劫生将鬼练童的大名公之于众,在场认不出他的也知他的臭名。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老子行事光明磊落!”鬼练童怒目圆睁,吼声震得厅内烛火摇曳,可场下无人应声——但凡听过这名号的,谁不知其双手沾满血腥。
厉劫生早已将那丝隐晦的“算命气”凝于双目。寻常人面相有气泽护持,可鬼练童方才怒极攻心,财宫处的护气已然溃散。
那抹暗沉只一闪而逝,却足够厉劫生勘破端倪:“前辈财宫只见进财之迹,不见出财之象。今值酷夏,额头、眉目、双颊三处阳火之地偏被雾气笼罩,此乃火被冰抑之兆——前辈近日得一冰属性至宝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鬼练童骤然紧绷的下颌,声音添了几分冷意:“无钱而得宝,莫非是为宝害命?寒属北方,前辈应是在此地往北三山之外,夺宝时杀了一名男子?”
话音落地,厅内骤然死寂。烛火噼啪作响,映着鬼练童煞白的脸,先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崩塌。
他喉间咕噜几声,骂骂咧咧的话语没了底气,踉跄着拨开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
厉劫生目光微抬,瞥见人群中三人悄然退去。其中一人印堂发黑、眼圈青肿,鼻梁隐隐塌陷——此乃“丧门照面”之相,近日必丧至亲。
少年眸光微动,瞬间明了:这几人,怕是都与鬼练童那桩命案脱不了干系。
闹剧落幕得悄无声息,仿佛方才的喧嚣从未存在。
厅内烛火重归平稳,众人目光却齐齐黏在厉劫生身上,先前的半分不屑早已化作灼热的期待——紫电芝的起拍价刚从拍卖师口中落下,“十两银子,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两”的话音还未散尽,场下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忽然,“笃——”
一声闷响自角落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瞬间压下了所有竞价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者缓缓从“地”字间走出,正是金老。他目光扫过全场,淡淡开口:“七十两。”
话音落地,厅内死寂。
七十两银子,在场半数人都拿得出来,可这话从金老口中说出,便成了不容置喙的定论。
谁都清楚,金老在此地的分量,即便他今日分文未带,只需一句话,这紫电芝也只能归他。先前跃跃欲试的众人纷纷敛了气焰,无人再敢出声加价。
台上,厉劫生唇角的淡笑依旧,仿佛早已料到这般局面。卦象在识海中静静悬浮——金老的出现,让卦象的光晕淡了几分,却并未彻底消散。
“只是变数,非定局。”少年心中了然,压下了对渺茫希望的揣测。他清楚,在场唯一敢与金老抗衡的,唯有“天”字间的那位。
那藏在天字间的人,应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厉劫生心中明镜似的,自己这场豪赌,全凭一卦之兆与满心猜测。
在这龙蛇混杂之地,暴露窥探天意的能力,无异于在身上挂了块“悬赏令”,说不定离场便有无数个“鬼练童”扑上来取他性命。
可他别无选择。
从登台那一刻起,他便押上了所有——暴露的能力是诚意,对峙鬼练童是态度,如今静候天字间的反应,是最后的赌注。不管对方目的为何,只要肯出手,便够了。
厉劫生抬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天字间紧闭的门,指尖微微收紧。
烛火摇曳间,宣判的话音已到舌尖,厅内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厉劫生指尖微凝,碧穹目的微光悄然黯淡——天字间始终毫无动静,难道这场豪赌,终究要输?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天字间缓缓传出,不高不低,听不出男女老少,却精准地穿透了所有凝滞的空气:“七十一两。”
“!” 全场哗然骤起,连拍卖师都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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