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敲击岩石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地下洞穴中回荡,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慌。
硫磺与古老尘埃混合的气味充斥鼻腔,头顶钟乳石发出的微弱荧光,将三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而漫长,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鬼魅。短暂的眩晕与空间传送的不适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带来的虚脱,以及……失去同伴的沉重。
沈青霄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少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赤焰最后那声狂放决绝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魂深处。
墨临沉默地站在那里,背影依旧挺直,如同永不弯曲的孤峰,但那双紧握霜陨剑的手,骨节分明得泛白,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他将背上姜小鱼的魂体轻轻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旁。她的魂光依旧黯淡,但气息平稳,那场不顾一切的引导和空间传送似乎并未让她伤上加伤,魂体深处那点融合了多种力量的光芒,反而在自主地、缓慢地汲取着此地稀薄的能量。
他的目光扫过沈青霄,没有出言安慰。有些伤痛,需要自己咀嚼、吞咽、消化。他只是走过去,将一瓶仅剩的、治疗内伤的丹药放在少年身边。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具安静躺在不远处的水晶棺椁上。
是这具转轮王圣骸,以及姜小鱼魂体的异常共鸣,将他们引到了这个未知之地。这里,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绝境?
他走到棺椁旁,仔细观察。棺椁表面的裂纹依旧,但内部那残缺骸骨散发出的幽冥死气却收敛了许多,不再狂躁外溢,反而像是……回到了某种熟悉的环境,变得温顺而沉寂。那缕缕黑气不再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如同归巢的倦鸟,丝丝缕缕地融入四周的空气中,与这片地下洞穴那古老苍凉的气息隐隐交融。
墨临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意,轻轻触碰地面。岩石冰冷坚硬,但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极细微的、与圣骸同源的法则韵律。
“此地……不简单。”他低语道。
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墨临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站起身。“青霄,护好小鱼。我探查一下四周。”
沈青霄抬起通红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擦去脸上的泪痕,握紧木剑,守在了姜小鱼身旁。
墨临持剑,沿着洞穴唯一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通道并非天然形成,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风格古朴、粗犷,与现今修真界的工艺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蛮荒上古的气息。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一些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的生灵祭祀、战争的场景,以及……一些与棺椁上纹路相似的、扭曲的轮回符号。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阴冷,那股硫磺味逐渐被一种更浓郁的、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幽冥死气所取代。但这死气并非污秽狂暴,而是带着一种秩序井然的、冰冷的威严。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墨临的脚步猛地顿住,饶是以他的心性,眼底也不由得掠过一丝震撼。
眼前,是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宫殿!
宫殿穹顶高悬,没入黑暗,看不到尽头。一根根需要十人合抱的巨型石柱耸立,支撑着这地下的宏伟奇观。石柱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鬼神图案、轮回景象,虽然布满岁月的尘埃,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雕刻者倾注其中的无上威严与道韵。
宫殿的地面由某种漆黑的巨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零星分布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奇异晶石。整个宫殿空旷、死寂,弥漫着万古不变的冰冷与孤独。
而在宫殿的最深处,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型黑色石座巍然矗立。石座造型古朴,扶手是两条盘旋的黑龙,靠背则雕刻着一幅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轮盘图案——与墨临在棺椁记忆碎片中惊鸿一瞥的“转轮”印记,一般无二!
转轮王座!
这里,难道是一处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属于转轮殿的……地上行宫?或者说,是某处与轮回相关的上古遗迹?
墨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终于明白,为何圣骸会指引他们来此。这里的气息,与圣骸同源,是它残存意志认定的“归宿”!
他缓步走入这座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地宫,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渺小。目光扫过那些巍峨的石柱和壁画,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突然,他目光一凝,落在王座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具早已彻底石化、保持着跪拜或挣扎姿态的骷髅,身上穿着与壁画中风格类似的古老服饰。一些破碎的、灵气尽失的法器残片。以及……几块颜色暗沉、布满裂纹,但依旧能看出原本应该是制式统一的……腰牌?
墨临走近,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块相对完整的腰牌。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玉。腰牌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幽”字,背面,则是一行小字——“巡阳使,丙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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