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古城,寒意未褪。秦王朱存枢的“绝食”大戏还在上演,他躲在深宫暖阁之内,日日珍馐,却对外摆出一副被逼至绝境、以死明志的可怜模样,企图用宗室的身份和舆论的压力,迫使那个叫孙传庭的巡抚低头。
然而,他低估了皇帝的决心,也低估了孙传庭的魄力。
接到那封看似严厉申斥、实则暗含授意——“秦事急,可非常之举,朕为卿持”——的密旨后,孙传庭瞬间明了。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和光同尘的庸臣,而是一个敢于站出来,打压藩王气焰、为朝廷攫取资源的“恶人”,一个能替他扛下宗室压力的“孤臣”。他孙传庭,愿意做这个孤臣!
他不再与秦王进行任何无意义的扯皮。一日清晨,西安城外秦王府最大的几处粮仓前,突然出现了大队顶盔贯甲的官兵。带队将领手持孙传庭的令箭,高声道:“奉巡抚钧令,为平抑粮价,安抚流民,开仓放粮!”守卫粮仓的王府家奴还想阻拦,却被明晃晃的刀枪逼退。仓门被强行撞开,金灿灿的米麦如瀑布般倾泻而出,那饱满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一部分粮食被迅速装车,运往各地濒临崩溃的粥厂,更多的,则直接充作了孙传庭苦心编练的新秦军的军粮。
消息传回王府,正假意“虚弱”地躺在榻上的朱存枢猛地坐起,气得浑身发抖,几乎真的要吐血。这还没完。孙传庭很快又拿到了秦王指使家奴围积居奇、甚至试图秘密转移库银以对抗朝廷的证据。这一次,孙传庭不再假手他人,他亲率麾下最精锐的标营,甲胄鲜明,刀剑出鞘,径直闯入了象征着天潢贵胄、寻常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秦王府。
面对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咆哮着“藐视皇族、大逆不道”的秦王,孙传庭面色冷峻如寒冰,身形挺拔如青松,毫不退让。他目光如炬,直视这位藩王,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王府的奢华殿堂:“王爷既要绝食明志,以彰高洁,想必早已视金银如粪土,无需这些俗物烦心。如今陕西军民嗷嗷待哺,朝廷用度维艰,王府库中这十万两银子,朝廷——‘借’了!”
“借?”朱存枢气得几乎晕厥,手指颤抖地指着孙传庭,“你……你这狂徒!本王要上京!要告御状!要让你碎尸万段!”
孙传庭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语气却依旧平稳:“王爷尽管去告。但在陛下的旨意到来之前,这银子,巡抚衙门先借走了。来人,搬银!”
如狼似虎的标营军士立刻行动,无视王府属官的哭嚎与阻拦,径直从王府银库中搬出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朱存枢眼睁睁看着自家财富被夺走,惊怒交加,一方面更加卖力地表演“滴水不进”(实则暗中偷食),一方面疯狂派出信使,联络各地藩王,痛陈孙传庭这等“暴吏”如何欺凌宗室,试图掀起宗室对朝廷的集体施压,挽回颓势。
然而,孙传庭这般看似“大逆不道”的举动,在饥寒交迫的陕西灾民和亟待粮饷的军中,却赢得了山呼海啸般的拥护与爱戴。“孙青天”的名号不胫而走。而在紫禁城的深宫里,审阅着孙传庭密奏的朱由检,则默默地为他记上了一功。他知道,孙传庭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垂危的帝国,刮骨疗毒,尽管过程必然伴随着剧痛与风险。
晋商的覆灭与秦藩的折翼,如同崇祯初春最为震撼的两声惊雷,一北一西,几乎同时炸响。它们宣告着旧有利益格局被强行打破,庞大的财富被重新分配,帝国的航船,在年轻皇帝及其孤臣们的奋力掌控下,正试图冲出那看似无法挣脱的冰封漩涡,驶向未知而惊涛骇浪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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