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甲戌岁末,一场数年不遇的暴雪席卷了北直隶,将整个北京城严严实实地覆盖在一片深可没膝的银装之下。紫禁城的飞檐斗拱、皇城根的市井街巷,皆失了原本颜色,唯有风雪呼啸,天地间一派肃杀。这酷寒,仿佛也冻结了帝国残存的几分虚火,逼着人去直面那彻骨的现实。
腊月廿八,皇极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数十座鎏金蟠龙铜炭盆烧得炽热,驱散了自门窗缝隙渗入的寒意,映照得殿内金碧辉煌,暖意融人。朱由检登基以来,首次举行如此规模浩大的元旦赐宴,旨意明发,召集群臣。然而,与诏书上“与臣工同乐,共庆升平”的辞藻相比,这场盛宴更像是一次对帝国核心力量的总览与凝聚。
御座之上,朱由检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翼善冠,英气的面庞在冕旒后显得格外沉静,唯有一双眸子,锐利如故,缓缓扫视着殿内济济一堂的臣工
内阁砥柱:首辅孙承宗,帝师之尊,三朝元老,虽白发苍苍,然脊背挺直,目光沉静如渊,坐于文臣之首,便是一根定海神针。次辅袁可立,清刚忠直,曾巡抚登莱,威震海外,于辽事、海防皆有卓见,此刻正凝神静听,不时与孙承宗交换一个眼神,毕自严也因办银行、发行宝钞等事宜荣升阁老,卢象升这个能文能武新阁员,也风尘仆仆的由关外赶来,身上还带着一身雄壮肃杀之气。
六部贤能:吏部尚书李邦华持重老成,户部尚书倪元路为筹措粮饷殚精竭虑,兵部尚王洽亦算勤勉,礼部尚书文震孟、工部尚书王徵、刑部尚书郑三俊等皆非朋比奸佞之徒。
在京勋贵: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襄城伯李守锜、武定侯郭培民、泰宁侯陈良弼、永康侯徐锡登等世袭勋臣位列前排,他们代表着与国同休的旧勋集团,虽多数已无先祖之能,但其存在本身,便是皇权与勋贵联盟的象征。
边关虎贲:此番奉诏入京的将领,更是精挑细选。新任“靖北伯”曹变蛟 与其叔、剿寇名将 曹文诏 并肩而立,漠南奇功的余威犹在,令人不敢直视。年轻的张之极、吴三桂、何可刚 、周遇吉等亦在其列,军武之威已非昔日可比。蓟辽督师 袁崇焕 上疏力陈,大凌河城仿西洋棱堡筑城正值关键,不敢须臾离营;三边总督 孙传庭、总督湖广四川军务兼理粮饷的 洪承畴,亦皆因封疆重任,遣使奉表入贺。
集策斋英才:以首席宋应星、薄珏、方以智等俊才及西洋教士汤若望 等海外友人皆来参宴。他们代表着皇帝对“实学兴邦”的期望,是帝国未来的技术脊梁。
商贾代表:徽州巨贾 吴养春、杭州海商 沈廷扬、景德镇瓷业 崔国祚、盐商 汪汝谦 等十余人位列末席,他们的到来,无声地宣告着皇帝“通商裕国”之策的推行,是帝国试图开辟新财源的信号。
海外来客:殿内一角,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 皮特·范·德桑 及其随从显得格格不入。福建郑芝龙亦遣其弟 郑鸿逵 入京,献上厚礼。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此时,礼部尚书文震孟趋前奏报,言及各国、各部使臣朝贺事宜。他的声音不高,却在殿内引起了一阵微妙的寂静。
“启奏陛下,今岁元旦,朝鲜国使未能成行”姜逢元顿了顿,语气略显沉重,“琉球国中山王使者虽至,然海路艰难,较往年迟了半月。此外……安南(越南后黎朝)、暹罗(泰国)、占城(越南占婆) 等国,皆……皆未见遣使。南方土司,如麓川等地,亦多托词不至。”
他略一停顿,偷眼觑了觑皇帝神色,才继续道:“西北诸卫,如哈密、赤斤蒙古等,自嘉隆以来,朝贡已绝。漠南蒙古诸部,自察哈尔败亡,喀尔喀、土默特等部,观望者多,遣使入贺者……寥寥。”
一番话,如同在暖融的殿内投入了一块寒冰。与永乐年间“万国来朝”的盛况相比,如今这殿内,除了一个勉力维持的琉球,竟再无多少外邦使者。这无声的现实,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奏疏都更深刻地揭示了帝国在周边藩属及邦交中影响力的急剧衰退。
朱由检面沉如水,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藩国之事,礼部依例处置便可。”然而,那瞬间掠过他眼底的屈辱与更加坚定的火焰,却被近前的孙承宗、袁可立等老臣敏锐地捕捉到了。
短暂的沉寂后,朱由检振作精神,开始宣旨褒奖。
他首先望向曹变蛟,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曹卿漠南一役,扬我国威,壮朕志气。‘利刃’之锋,天下皆知。特赐尔玉带一围,御马三匹,望尔戒骄戒躁,他日为朕再擎‘利刃’,廓清寰宇!”曹变蛟离席,甲胄铿锵,叩拜之声震彻殿宇:“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
目光扫过张之极、吴三桂等年轻将领:“尔等皆国家干城,社稷砥柱。京营、关宁等雄师皆威震虏胆。望尔等以曹、满(桂)诸将军为榜样,精忠报国,不负朕望。各赐金丝战袍一袭,宝刀一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撰鼎记请大家收藏:(m.zjsw.org)撰鼎记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