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秋七月 北京 紫禁城 文华殿
盛夏的暑气尚未完全消退,文华殿内却因激烈的争论而显得有些燥热。这不是军事会议,而是一场关乎帝国钱袋子的廷议。
户部尚书、内阁次辅毕自严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难掩的疲惫:“陛下,今岁陕西、山西旱情稍缓,湖广、江西漕粮如期抵通,南洋稻米输入亦足额,粮价暂稳,此乃陛下推行新政、大力赈济之德政。然……”他话锋一转,“北征漠南,虽缴获牛羊马匹无算,然大军出塞数月,粮秣转运、军械补充、将士赏恤,所费内帑银已逾一百五十万两!东海舰队远征、封锁朝鲜海峡、及至迫倭开港,所耗更巨,船舰维护、弹药补充、人员犒赏,又去八十万两有余!加之西北孙传庭、洪承畴二部为防流寇窜扰,仍需大量钱粮支撑……”
他顿了顿,报出了一个沉重的数字:“即便有皇明银行息钱及各处皇庄、矿场、商号收益贴补,今岁国库赤字,恐仍将超过二百万两白银。”
殿内一阵沉默。战争的胜利背后,是金山银海的消耗。
朱由检端坐御座,面色平静。他看向工部尚书徐骥:“徐卿,通化钢厂与西山兵器局,产能如何?”
徐骥立刻出班奏道:“回陛下,通化钢厂新辟高炉两座,熟铁、苏钢产量较去岁增三成,足以供应军械打造及农具、工具之需。西山兵器局依王徵、薄珏等大匠改进之法,‘迅雷火箭车’已可小批量制造,崇祯五式双管手铳、四式鲁密铳生产线亦未停歇,正全力补充各军损耗。只是,优质火硝、硫磺采购,耗费颇大。”
“嗯。”朱由检微微颔首,又看向吏部尚书倪元璐,“倪卿,考功与养廉银发放事宜,进展如何?”
倪元璐回道:“陛下,京官及地方大员去岁考功已评定完毕,‘卓异’、‘优良’者名单已核验无误。首批‘养廉银’已通过皇明银行各地分号,发放至相关人员手中。官员们感念天恩,风气为之一振。然……此举岁增支出近四十万两,虽由内帑与银行息钱支应部分,长远看,仍是一笔不小开支。”
朱由检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臣:“诸卿之意,朕已知晓。钱粮消耗,确如流水。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毕卿。”
“臣在。”
“开源节流,双管齐下。开源者,新开之日本长崎、平户二港,贸易事宜由魏忠贤总揽,所得关税、商利,除必要开销外,七成直接解送内帑,三成补贴户部。令其务必在年内,见到实效!节流者,北征大军,朕已令孙传庭视情况逐步回撤,以减少无谓消耗。然,该赏之功,一分不能少!阵亡将士抚恤,一文不能欠!此事关乎军心士气,关乎朝廷信誉,绝不容有失!”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赤字之事,朕之内帑,尚可支撑。但尔等需明白,今日之投入,是为换取明日之太平与税源!待东海商路大通,漠南威胁解除,朝廷岁入,必将大增!”
皇帝的态度明确,众臣不便再多言。毕自严也只能躬身道:“臣……遵旨。”
同时间 漠南 明军大营
秋风吹过草原,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撤军的命令。
孙传庭的中军大帐内,诸将齐聚。曹文诏脸上带着不甘:“制台!岳托那厮已被我等耗得师老兵疲,为何不趁机与之决战,一举荡平插汉部?”
卢象升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类似的意思。天雄军在此血战数月,寸土未让,如今撤退,总觉得有些憋屈。
孙传庭神色平静,指了指地图:“文诏、象升,你等勇猛,本督深知。然陛下圣意,北征目的在于毁其根基,耗其实力,而非占地。数月来,我军焚毁大小牧场数十处,掳获牛羊马匹二十余万头,击杀、击溃蒙古兵马过万,岳托所部精锐亦损失不小。皇太极在漠南的根基已然动摇,目的已达。此刻我军深入已久,补给线漫长,若皇太极真从辽西抽调主力来援,与岳托内外夹击,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令我等适时撤回,乃是老成谋国之道。”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肃杀:“况且,谁说撤退就不能再咬他一口?曹变蛟!”
“末将在!”曹变蛟应声出列,他甲胄上征尘未洗,眼神锐利如初。
“利刃营休整完毕否?”
“随时可战!”
“好!大军分批南撤,由你利刃营断后!岳托若敢尾随追击……”孙传庭眼中寒光一闪,“你知道该怎么做!”
“末将明白!”曹变蛟抱拳,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西域 “大顺”营寨
李自成站在新搭建的简陋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已初具规模的军队。经过大半年的休整、吸纳和训练,他麾下能战之兵已超过三万,虽然装备依旧混杂,但士气与初入西域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分立两侧。张献忠看着台下操练的队伍,尤其是那几百名配备了罗刹火绳枪和仿制鸟铳的“火器营”,显得颇为满意:“闯王,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是不是该动一动了?老窝在这里,弟兄们手都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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