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装甲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窗外城市的喧嚣与危险短暂隔绝。
林枫几乎是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紧绷神经骤然松弛后的巨大疲惫，如同冰水般浸透四肢百骸。他闭上眼，额头顶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试图驱散脑中盘旋的无数疑问与那始终挥之不去的、钟翰文惊疑交加的脸庞。
不是宋茜。
那会是谁？
那通电话，像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他即将被碾碎的前一刻，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庞大、更未知的陷阱的开端？
一双穿着精致拖鞋的脚停在他面前。宋茜没有打扰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转身走向酒柜。冰块撞击玻璃杯的清脆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她端着一杯威士忌走过来，弯腰，将酒杯放在林枫手边的地板上。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晃荡，映出头顶冷冽的灯光。
“没下毒。”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和不易察觉的审度。
林枫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宋茜也不催促，自己倚靠着旁边的玄关柜，小口啜饮着另一杯酒，目光落在林枫身上那件沾满尘土、被撕扯出裂口的冲锋衣上，以及他额角已经凝固的血痂和手臂上的擦伤。
“看来老狐狸不仅放了人，还附赠了按摩服务？”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讽刺了一句，试图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
林枫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但那种极致的疲惫下，锐利的光芒正在重新凝聚。他伸手拿起那杯酒，没有喝，只是用杯壁的冰凉贴着额头，刺激着思考。
“他怕了。”林枫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肯定，“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确实怕了。那通电话……触及了他，或者他背后那位周先生，真正恐惧的东西。”
“哦？”宋茜挑眉，兴趣被勾了起来，“我还以为在这座城市，没什么能让他们怕的。”
“所以，那才是关键。”林枫抬起头，目光穿透客厅的昏暗，看向宋茜，“能让他们害怕的，要么来自更高处，要么……来自更黑暗的深处。”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共识：危险并未解除，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莫测的形式。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沈墨浓——或者说，依旧保持着“李静”伪装的女人——站在门后。她显然一直没睡，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看到瘫坐在地、一身狼狈的林枫，瞳孔微微一缩，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震惊、后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
宋茜也看到了她，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一位望夫石呢。”
沈墨浓没有理会宋茜的嘲讽，她的目光紧紧锁定林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没事吧？”
林枫看向她，摇了摇头，撑着门板想要站起来。一阵脱力后的眩晕让他晃了一下。
沈墨浓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触碰到他手臂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宋茜看着这一幕，眼神玩味，晃着酒杯，没有说话。
“我没事。”林枫稳住身形，轻轻挣开了沈墨浓的手。他的动作不算粗暴，但那种刻意的疏离，比任何话语都更清晰地划清了界限。此刻的脆弱，他不愿暴露在任何人的目光下，尤其是这些因利益或危险而暂时捆绑的“盟友”。
沈墨浓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和布料粗粝的触感。她缓缓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和难堪。
“看来是我多事了。”她低声说，转身想退回客房。
“等等。”林枫叫住了她。
沈墨浓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林枫的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背影，最终落在一旁看戏的宋茜身上。“给她弄点吃的。再找套像样的衣服。”
宋茜挑眉：“凭什么？我这儿又不是慈善收容所。”
“就凭她现在还顶着‘李静’的脸，而你们宋家也不想这么快就被周老头盯死吧？”林枫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冷硬，“她饿死或者穿着这身破衣服被监控拍到，对我们都没好处。”
宋茜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但还是语带讥讽：“行，林大摄影师吩咐了，我照办。毕竟您现在可是能吓退钟翰文的神秘人物了。”她放下酒杯，拿起内部电话吩咐了几句。
很快，佣人送来了热粥和清淡小菜，以及一套新的、依旧低调但质地明显好很多的休闲女装。
沈墨浓默默接过，低声道了句谢，没有再看任何人，端着餐盘和衣服快步回到了客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再次剩下林枫和宋茜。
林枫终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大多是擦伤和淤青，并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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