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裤腿，刺骨的寒意反而让林枫右腿的剧痛暂时麻木。他背靠着一块巨大的河卵石，粗重地喘息着，肺叶火辣辣地疼。月光下，安娜蜷缩在他身旁的干涸河滩上，脸色苍白如纸，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冰蓝色的眼睛却异常清醒，紧紧盯着林枫，里面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种近乎依赖的脆弱。
身后树林深处，犬吠声和嘈杂的人声并未远去，反而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越来越近。猎犬的嗅觉不会轻易被河水欺骗太久。
“能走吗？”林枫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伸手抹去流进眼睛的汗水和血水混合物，目光扫过湍急但不算深的河面，快速评估着形势。
安娜尝试动了动，眉头因痛苦而紧蹙，肌肉松弛剂的效力仍在，她虚弱地摇头，声音几乎被水流声淹没：“腿……像棉花……”
林枫的心沉了一下。背着她涉水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速度太慢，且目标明显，极易被岸上的追兵发现并当成靶子。必须尽快过河，利用对岸茂密的丛林掩护。
他不再犹豫，蹲下身，将安娜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脖颈。“抱紧我。”他的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
安娜咬紧下唇，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搂住他。林枫深吸一口气，忍着肋部和腿部的双重剧痛，踏入河中。河水瞬间没至大腿，水流的力量推搡着他。每一步都需在滑腻的河底巨石上踩稳，艰难异常。安娜的身体重量完全压在他受伤的一侧，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隐痛和肌肉的撕裂感。
冰冷的河水让安娜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身体抖得更厉害。林枫能感觉到她紧贴着自己后背的心跳，急促而慌乱。他没有说话，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脚下和对岸的距离上。月光在河面投下破碎的光斑，对岸的树影如同沉默的巨人。
快到河心时，水流最急。林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安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臂死死箍住他。他稳住身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就在这时，对岸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类似某种夜枭的啼叫，重复了三次。
林枫动作一顿，警惕地望向对岸。是追兵的信号？还是……
几乎是同时，他背负的安娜，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急促道：“是……接应……三声鹧鸪叫……是山猫说的暗号……”
山猫？他们摆脱追兵了？还是这是陷阱？
林枫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加快了过河的速度。无论真假，先到达对岸获得掩体是关键。他艰难地跋涉到对岸，几乎是拖着安娜爬上了泥泞的河岸，迅速隐蔽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他轻轻放下安娜，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屏息凝神观察对岸和周围的动静。犬吠声似乎在河岸边徘徊，追兵的手电光柱在河面上扫射，但并未立刻过河，像是在犹豫或等待指令。
对面的鹧鸪叫声没有再响起，林间重归寂静，只有河水奔流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几分钟后，就在林枫判断可能是巧合或诱饵，准备带着安娜向丛林深处转移时，左侧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林枫瞬间调转枪口。
一个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林先生，是我们。山猫。”
话音未落，脸上涂着油彩、作战服沾染了泥土和草屑的山猫和灰狼，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现身。灰狼手中端着加装消音器的冲锋枪，警惕地警戒着后方和河对岸。山猫则快步走近，目光迅速扫过林枫和安娜的状态，眼神凝重。
“你们没事就好。”山猫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安娜的瞳孔和脉搏，语气依旧冷静，“追兵被我们引开了一段，但他们有热成像和猎犬，很快会追上来。灰狼在河里和岸边布了点小玩意儿，能拖延几分钟。”
林枫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剧烈的疲惫和疼痛瞬间席卷而来，他几乎站立不稳。山猫一把扶住他。
“你的伤需要处理。”山猫言简意赅，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急救包，快速给林枫流血不止的腿伤重新加压包扎，又给他注射了一针强效止痛和抗生素。“只能暂时顶住。”
“谢谢。”林枫喘着气，“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安娜小姐身上有微弱的信号发射器，”山猫看了一眼安娜，“是老陈偷偷植入在她病号服纤维里的，备用频道，电量有限。我们摆脱尾巴后，一路追踪信号过来的。”他指了指自己耳蜗里的微型接收器。
林枫看向安娜，安娜微微点头，证实了这一点。老陈这个“守墓人”，果然留了后手。
“现在去哪？”林枫问。
“不能去预设的安全屋了，暴露风险太大。”山猫快速说道，“跟我来，有个临时落脚点，相对安全。”
在山猫和灰狼的护卫下，林枫再次背起安娜，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河岸旁茂密的山林之中。他们的移动速度明显加快，山猫和灰狼展现出极强的野外行进能力，巧妙地利用地形避开可能的热成像扫描区域，并设置简单的反追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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