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平静中,又过去了几天。
每天依旧是雷打不动的站桩、画符、背书、弹墨线。我的身体和精神,在这种高强度的锤炼下,像是被反复锻打的铁胚,虽然痛苦不堪,却也确实在一点点变得坚韧。站桩时,脚底那股微弱的热流,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它在对抗体内那股阴寒煞气。画符的笔迹,在石板上也能留下更清晰、更稳定的水痕。弹墨线时,十次里也能有那么三四次,能弹出笔直如尺的痕迹。
清风道长对我的进步,依旧吝于赞许,只是偶尔在我动作到位时,那紧锁的眉头会略微舒展一丝。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投向院墙之外,投向那片连绵起伏、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沉的群山。他的酒喝得比以前更凶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对着月亮,一坐就是大半夜,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我知道,他在等。等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下一次露出獠牙。
这种等待,比直接的冲突更折磨人。就像头顶悬着一把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这天夜里,我睡得格外不踏实。白天的疲惫让我很快沉入梦乡,但梦里却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河面上那个惨白的影子在对我笑,一会儿是钱贵那双阴鸷的眼睛,最后又变成了我被亲人抛弃在乱葬岗的那个雪夜,寒风刺骨,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猛地惊醒,心脏狂跳,浑身被冷汗湿透。窗外,月色昏暗,已是后半夜。山风比平时更大一些,吹得道观破旧的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力拍打。
我喘着粗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异响,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很飘忽,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
调子古怪,不成曲调,断断续续,夹杂在风声里,若有若无。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道观外面,很近的地方!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睡意全无!
是幻觉吗?还是……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爬下草铺,赤着脚,像只猫一样挪到窗边,再次用老办法,捅破一点窗纸,紧张地朝外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光线很暗。那棵歪脖子松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地上扭曲晃动。
哼唱声似乎消失了,只剩下风声。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或者是风声造成的错觉?
我正暗自松了口气,准备回去继续睡。
突然!
一道极其模糊的、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在院墙的墙角下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像是一缕青烟,瞬间就消失在阴影里!
我心脏骤停!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角落!
是什么?野猫?黄鼠狼?还是……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目光在院子里来回扫视,试图捕捉到任何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子里再没有任何动静。那哼唱声也没有再出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噩梦醒来的错觉。
但我心里清楚,绝不是错觉!那黑影闪过的速度,绝不是普通动物能有的!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哼唱……
是那个老河魈?它竟然敢摸到道观门口来了?还是……钱贵派来窥探的人?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脊椎。我僵在窗边,一动不敢动,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我才敢慢慢挪回草铺,浑身冰凉,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
这一夜,我再也无法入睡。
天亮后,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屋子。道长已经在院子里活动手脚了,他看到我的样子,眉头微皱:“没睡好?”
我张了张嘴,想把昨晚的发现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万一是我的错觉呢?会不会显得我太大惊小怪?
“做……做噩梦了。”我含糊地答道。
道长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心不稳,则神易扰。今天站桩,多加一刻钟。”
我低下头:“是。”
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那道一闪而逝的黑影,那诡异的哼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敌人,已经不再满足于远距离的窥视了。
它们,开始靠近了。
这座破败的道观,还能庇护我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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