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卫要塞深处,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寒冰之中。
永恒的暮色透过冰晶镶嵌的高窗,将惨淡的微光投射进来,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拖出狭长、扭曲的影子。
空气凝滞而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碎的冰针,带着古老石墙深处渗出的、混合着微弱虚空气息的寒意。
冰晶无声地在拱顶和梁柱上蔓延滋长,如同某种冰冷的活物。
丽桑卓端坐于她的王座之上,那并非凡俗的座椅,而是由最古老、最深邃的寒冰雕琢而成,色泽并非纯净的蓝白,而是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幽暗。
冰层深处,似乎有难以名状的暗影在缓慢地蠕动、凝结,如同被封冻的噩梦,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双手,指节修长有力,轻轻搭在冰座扶手的兽首雕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面,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她的面容隐藏在兜帽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块深嵌在冰封面具上的靛蓝色宝石,反射着冷冽的光,此刻正穿透昏暗,牢牢锁在诺亚身上。
那目光深处,是审视,是算计,更有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面对不可测量之存在时的敬畏。
诺亚就站在王座下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他身上那件超人战衣,即使在冰冷的寒地,也没有凝结一丝冰霜,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闪烁。
他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才与虚厄韧兽那场短暂的搏杀,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疲惫的痕迹,反而让某种内在的光芒更加内敛而浑厚。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丽桑卓那幽深的注视。
“你称呼我为‘神’。”诺亚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冰封般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微弱的回声。
“在极北的冰原上,你笃信我能对抗虚空,现在。”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纯净、温暖的金色光晕无声地浮现出来,柔和却不容忽视地驱散了周围数尺内令人不适的阴冷和幽暗。
光晕的核心,似乎有无数细微的金色光尘在流转、跃动,散发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暖气息。
“这力量……告诉我,丽桑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确信我能对抗虚空?”
丽桑卓的目光在那团温暖的光芒上停留了片刻,那光芒映照着她深蓝的瞳孔,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放在冰座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向内蜷缩了一下,指腹下的寒冰似乎也因那光芒的辐射而变得不那么坚硬。
“我看到的,并非凡俗之眼所能窥视的景象,诺亚,或许你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拥有着怎样伟大的力量。”她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缓慢流动的暗河,低沉而带着奇异的回响。
她并未直接回答诺亚的问题,而是伸出了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嗡——”
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清鸣,一道冰棱凭空凝结,悬停在两人之间。
冰棱的断面并非光滑,而是迅速呈现出无数细密、闪烁的切面,仿佛一面瞬间形成的、极其复杂的多棱冰镜。
冰镜深处,光影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幻,不再映照出现实的大厅,而是流淌出一片混沌、迷离、色彩斑斓却又充满无形压力的奇异领域,那是精神世界的投影,是凡人意识无法触及的维度之海。
在那片混沌之海的深处,一个存在赫然显现。
那是诺亚。
然而在冰镜的映照中,他并非血肉之躯,他的轮廓被无限放大,占据了那片混沌领域的核心。通体散发着纯粹、磅礴、无远弗届的炽烈光芒!
那光芒并非火焰的暴烈,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更加浩瀚的存在,它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温暖、神圣、蕴含着无限生机,却又带着涤荡一切污秽、焚尽一切邪祟的至高威严。
无数细碎的光点在他庞大的轮廓周围旋转、飞舞,如同环绕恒星的星尘,一些扭曲、粘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影——那是虚空力量在精神世界的显化——一旦靠近这光芒的边缘,便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化为虚无的轻烟。
冰镜中的“诺亚”,就是一轮行走于人间的、燃烧着神圣净化的太阳!他的光芒,是那片混沌之海中唯一的秩序与裁决。
冰镜的景象缓缓淡去,最终“啪”的一声轻响,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大厅重新被昏暗笼罩,唯有诺亚掌心那团温暖的光晕,依旧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成为这冰冷殿堂里唯一的暖源。
丽桑卓的目光从冰镜消失的地方移开,重新落回诺亚身上,那深蓝的眼底,残留着方才景象带来的震撼。
“那就是你,诺亚。”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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