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王朝周期率”和历代国祚数据的沉重打击后，课堂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李世民和重臣们脸色铁青，李承乾等少年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眼神中充满了对那看似无法摆脱的历史宿命的茫然与一丝恐惧。
林昊知道，光是展示问题还不够，必须指出问题的根源，并给予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用炭笔在“王朝周期率”旁边，重重地写下了另一个关键词：农民起义。
“诸位，纵观这历朝历代，其覆灭的直接推手，或最终给予致命一击的，往往并非外族，而是内部燃起的熊熊烈火——那便是活不下去的农民，揭竿而起！”林昊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沉重感。
他开始列举：“秦有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有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隋有瓦岗寨、窦建德……他们为何要反？无非是土地被兼并，无立锥之地；赋税徭役沉重，不堪盘剥；遇上天灾人祸，官吏依旧催逼，求活无门！”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李世民和房玄龄、魏征等致力于治国安邦的君臣心上。他们深知，林昊所言非虚，这些都是历代王朝，包括他们正在治理的大唐，必须直面和解决的顽疾。
然后，林昊的炭笔，停留在了“唐朝”之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奇异，带着一种仿佛亲临其境的叙述感：
“而在唐末，有一位名叫黄巢的读书人。”
“读书人？”李承乾下意识地重复，有些意外。农民起义的首领，不应该是草莽之辈吗？
“不错，一个读书人。”林昊肯定道，目光扫过后排神色凝重的李世民等人，“他颇有才学，却出身盐商之家，并非高门望族。他多次赴长安参加科举，求取功名，意图报效朝廷。”
听到“科举”、“非高门望族”，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然而，”林昊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和冰冷，“当时的科举，取士之权，多操纵于世家高门之手。他们互相提携，排挤寒门。黄巢数次落榜，名落孙山。”
殿内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魏征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对科举中的弊端，并非一无所知。
“屡试不第，抱负难展，郁愤之下，这位落第书生，在离开长安前，写下了一首诗。”林昊顿了顿，仿佛在回忆，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吟诵出来：
《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诗毕，满堂皆惊！
这哪里是失意文人的牢骚？这分明是冲天的怨气、凛冽的杀意和改天换地的野心！“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要将整个长安，用铁与血染成他的颜色！
李世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屡遭排斥的落第书生，站在长安城头，用最狂放的诗句，向这个拒绝了他的制度和阶层，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和战书！
“他……他后来呢？”程咬金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林昊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和朝臣脑门充血的话：
“他后来……率军打回来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开！
“据说，”林昊补充了那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极大的讽刺，“后来还有人戏言，对于黄巢而言：‘打进长安，可比考进长安……容易多了。’”
“噗——咳咳！” 程咬金一口口水差点呛死自己。尉迟恭眼珠子瞪得溜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脸色瞬间煞白。魏征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而李世民，更是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如果不是在课堂上，他可能已经掀桌了），胸膛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
奇耻大辱！旷古未闻之奇耻大辱！
一个读书人，因为被科举、被世家把持的晋升之路所排斥，最终竟用最暴烈的方式，带着军队，将他李唐的国都踩在了脚下！还留下了如此嚣张的诗句和戏言！
“混账！世家！皆是误国之蠹虫！”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之前对世家虽有忌惮和制衡，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如此刻骨的仇恨和厌恶！正是这些世家对权力的垄断和对寒门的打压，生生逼反了一个读书人，最终可能成为了埋葬大唐的掘墓人之一！
长孙皇后连忙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自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她聪慧过人，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和可怕之处。
李承乾、长孙冲等人也彻底傻了。黄巢的例子，让他们直观地感受到了，如果堵塞了寒门才俊的上升通道，将会引来何等恐怖的反噬！这不再是遥远的历史规律，而是可能在未来某一天，由某个“当代黄巢”亲手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血淋淋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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