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长孙皇后冷静的分析和温柔的劝解,李世民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决心。他握住长孙皇后的手,感慨道:“观音婢,还是你看得透彻。是朕一时被气昏了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不错!朕不能自乱阵脚。他们要探,就让他们探!朕倒要看看,是他们世家编织的网密,还是朕的刀利!传令下去,清晖园与试验田的守卫再加强一倍!所有参与活字印刷的工匠及其家眷,暂时集中居住,严加保护!朕要让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一场朝堂上的不欢而散,反而更加坚定了李世民保护林昊、推进改革的决心。而世家与皇权之间的这场无声较量,也因此变得更加激烈和扑朔迷离。
接连几日,朝堂上因世家试探而带来的阴霾,以及后宫中的压抑气氛,都被一则从秘密工坊传来的消息瞬间驱散——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骤然投下一道金芒!
一名身着常服、神色却难掩激动的百骑司密探,避开所有眼线,悄然入宫,将一封密报和一册薄薄的、还散发着淡淡墨香与泥土气息的纸卷,呈送到了正在两仪殿与房玄龄、长孙无忌商议应对世家策略的李世民面前。
“陛下!工坊急报!活字印刷之泥活字,已试制成功!此乃试印之刊!”密探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世民猛地从御案后站起身,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抓过那册纸卷。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立刻围拢过来,呼吸都变得急促。
纸卷入手,略显粗糙,是常见的麻纸。但上面印着的字迹,却让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用工整的楷书印就的一篇短文,内容正是《千字文》的开头几句。字迹清晰、均匀,墨色深浅一致,排列整齐,虽然因为初次试印,个别字略有晕染,但整体效果远超他们的预期!这绝非手工抄写所能比拟的效率和质量!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李世民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摸着那凹凸有致的字痕,仿佛在抚摸一件绝世瑰宝。他抬头看向密探,急切地问道:“详情如何?快说!”
密探躬身回禀:“回陛下,按照林先生所授之法,工匠们选用上等胶泥,制胚、刻字、烧制,现已得常用字模三千余枚。排版于铁框之内,以松脂、蜡混合药草固定,刷墨覆纸,按压片刻即成。试印此刊,不过半日之功,若熟练之后,速度还可更快!林先生言,此乃初版,字模尚可优化,若以金属铸之,效果更佳,且更耐用!”
“半日……半日!”房玄龄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若雕版刻印这百余字,寻良匠亦需数日!此法……此法确乃天工开物,夺造化之奇啊!”
长孙无忌更是激动得胡须翘起:“陛下!此物一成,印制书籍,成本将十不存一!速度更不可同日而语!寒门学子购书有望矣!世家垄断学识之根基,必将动摇!”
“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个好字,脸上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振奋和红光满面。他紧紧攥着那册试印刊,仿佛攥住了打破世家桎梏、开启文明新篇章的钥匙!
“林先生现在何处?”李世民问道。
“林先生仍在清晖园工坊内,指导工匠优化字模与排版流程。”
“摆驾!朕要亲自去清晖园!”李世民一刻也等不及了,他要亲自去见证这个奇迹,要去感谢那位为他、为大唐带来了无限希望的“后世来客”!
清晖园,临时工坊。
原本雅致的偏厅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工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墨汁和淡淡的烟火气。林昊正挽着袖子,与几名脸上沾着墨迹、眼神却无比专注兴奋的老工匠讨论着字模的细节。旁边,一排排木格内,密密麻麻排列着烧制好的泥活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当李世民带着房玄龄、长孙无忌快步走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林先生!”李世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林昊闻声回头,看到李世民手中的试印刊和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色,便知道成功了。他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陛下,活字印刷初试告捷。”
“全赖先生之功!”李世民上前,郑重地向林昊行了一礼,吓得林昊连忙侧身避开。“陛下不可!此乃工匠们辛勤劳作之功,林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先生过谦了!”李世民摆手,目光灼灼地扫过那些泥活字和一旁的印刷工具,“若无先生指点,朕与诸公,恐怕穷尽一生,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法!”
他拿起一枚泥活字,感受着那坚硬的质地和清晰的反文,又看着工匠现场演示排版、刷墨、印刷,一张带着墨香的纸页迅速完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效率之高,让亲眼所见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再次发出了惊叹。
“陛下,”林昊适时进言,“如今技术已然验证可行。接下来,当务之急是扩大字模数量,至少需备齐常用字七八千枚,方能应付大多数书籍印制。同时,可着手挑选第一批需要印制的书籍,比如《千字文》、《急就章》等启蒙读物,或是陛下希望推广的农书、医书。以此试水,检验流程,培训更多工匠。”
“先生所言极是!”李世民立刻对房玄龄道:“玄龄,此事由你总揽!调拨一切所需资源,工匠、材料,优先供应!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字库充实起来!”
“臣,领旨!”房玄龄躬身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干劲。
李世民又看向那册试印的《千字文》,眼中闪烁着雄心勃勃的光芒:“待字库完备,朕要印的第一批书,便是《五经定本》!朕要让天下寒门士子,都能用极低的价钱,买到标准的儒家经典!朕倒要看看,那些把持藏书、垄断解释权的世家,还如何高高在上!”
活字印刷的成功,如同在一池静水中投下了巨石,激起的涟漪将迅速扩散至整个大唐的文明层面。它带来的不仅是技术的革新,更是知识权力的重新分配,是对旧有秩序发起挑战的号角。李世民握着这柄刚刚铸成的利剑,已然看到了劈开黑暗、迎来光明的希望。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源于那个来自后世的年轻人——林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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