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立政殿内灯火通明。
李世民独自坐在案前,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由林昊亲笔书写、墨迹早已干透的火药配方及注意事项。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钧之重,上面每一个字都关乎大唐未来的国运与武备。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些比例数字和安全警示上,心潮澎湃,无法平静。脑海中交替浮现着白日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破碎的明光铠,以及林昊那双仿佛能洞穿未来、蕴含着无尽智慧与秘密的眼睛。
“此子……真乃上天赐予朕,赐予大唐的瑰宝啊……”李世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语气中充满了庆幸、倚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林昊所展现出的价值太大了,大到让他这位帝王都感到有些不安。他必须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将林昊这个人,与他所代表的来自后世的学识和力量,彻底地、牢固地绑定在大唐这辆战车之上。
一双温柔的手适时地按上了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缓解着他的疲惫与心绪不宁。长孙皇后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
“二哥还在为林先生之事烦心?”长孙皇后轻声问道。
李世民将手中的纸张轻轻放下,反手握住皇后的手,叹道:“观音婢,林昊之才,经天纬地,其所知所学,足以让我大唐脱胎换骨,国祚绵长。然其心……终究飘忽不定,思乡情切。朕观他虽尽心尽力,却总似隔着一层。若不使其真正在此落地生根,朕心难安啊。”
长孙皇后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担忧与意图。“二哥是想……以联姻之法,赐其荣宠,亦系其心?”
“正是!”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唯有血脉相连,姻亲羁绊,方能让他将大唐真正视为归宿。朕观察许久,丽质(长乐公主)近来听课,看向林昊的眼神,与看旁人不同。那林昊相貌俊朗,学识渊博,谈吐见识远超同龄人,对丽质这般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自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比起冲儿(长孙冲)……唉。”
他提到长孙冲,语气不由得一顿,眉头紧紧锁起。这正是最大的难题所在!长乐公主李丽质与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早已定下婚约,此事朝野皆知,关乎皇室与长孙一族最紧密的联盟。若贸然悔婚,不仅极大损伤长孙无忌的颜面和感情,更可能动摇朝局稳定。
立政殿内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帝后二人都清楚,这是一步险棋,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长孙皇后沉思良久,凤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她想起了一件事。
“二哥,此事……或许也并非无解。”她缓缓开口,“你可还记得,前些时日林先生单独为高明(李承乾)、青雀(李泰)他们讲解民生时,曾偶然提及过后世关于人口繁衍的学问?他好像说过,**后世严禁‘近亲婚配’,尤其是表亲之间,认为如此结合,于子孙后代健康有极大隐患,易生痴傻、残疾之儿!**”
“近亲婚配……隐患……”李世民喃喃重复着,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朕想起来了!确有此事!当时只觉是奇谈,未曾深想……观音婢,你的意思是?”
“既然林先生来自后世,其言必有所据。”长孙皇后语气坚定起来,“若近亲婚配果真危害如此之大,那丽质与冲儿的婚约,便不再是简单的儿女姻亲,而是关乎皇家与长孙一族后代子嗣的健康,关乎国本!”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也足够……“正义”!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决然:“好!空口无凭,朕需要证据!需要让辅机(长孙无忌)也无话可说的证据!”
他立刻唤来百骑司统领,下达了密令:“秘密调查长安城内,所有三代以内血亲联姻之家,重点查访其子嗣情况,是否有夭折、痴傻、体弱多病、或有明显残疾者!记住,要隐秘,数据要详实!”
**半月之后,一份厚厚的、沉甸甸的调查报告被秘密呈送到了立政殿。**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一同翻阅,越看,两人的脸色越是苍白,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报告中的数据触目惊心:在统计的长安城内百余户三代内血亲联姻的家庭中,子嗣夭折率远高于寻常人家!而存活下来的子嗣中,患有各种先天性疾病、智力发育迟缓、体质孱弱的比例,高得令人发指!许多勋贵之家为了亲上加亲,维持权力联盟,竟不知暗中吞咽了如此苦果!
“这……这竟是真的……”长孙皇后以袖掩口,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她简直不敢想象,若丽质真的嫁与冲儿,未来可能面对的悲惨景象。
李世民合上报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无比。有对真相的震撼,有对旧俗的愤怒,更有一种找到了破局关键的释然。
“有了这份东西……”李世民看向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心领神会,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哥放心,此事由妾身去与兄长分说。为了丽质的幸福,为了长孙家与皇家的后代安康,兄长……他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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