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
赵烈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冰凉的玻璃,目光穿透楼群,仿佛能望到千里之外的边境线。
晚风卷着沙尘的气息从窗缝钻进来,带着股熟悉的凛冽——那是天狼曾守护过的风,如今,正拂过他儿子杨震巡逻的街巷。
谁能想到呢?当年在戈壁滩上能徒手拧断毒枭手腕的天狼,在给家里打电话时,声音会柔得像团棉花。
赵烈至今记得,任务间隙,天狼蹲在沙堆上接电话,对着听筒那头反复叮嘱:“小震要上学了,书包别买太沉的,他后背还嫩……”
说着说着,这个能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汉子,眼角竟泛了红。
天下父母大抵都是如此。
纵是战功赫赫的传奇,卸下戎装,也只是盼着儿女平安长大的寻常父亲。
天狼对杨震的期许,赵烈隐约听过——不求他继承衣钵,不求他扬名立万,只盼他“活得正直,站得笔直”。
而杨震,当真没辜负这份期许。
赵烈想起六组卷宗里的记录:五年前抓捕连环杀人案凶手,杨震被砍中三刀,捂着流血的伤口追出三条街,直到把人摁在泥地里才松劲;
四年前年捣毁地下赌场,对方拿着砍刀围上来。
他把同事护在身后,硬是用警棍撑到支援赶来,脊梁挺得像根没弯过的钢枪。
这股子劲,不是练出来的,是骨子里带的。
就像此刻,杨震正拿着那份签好的文件往回赶,车窗外是万家灯火,车窗内是压在肩头的重担。
七天后的交易,藏在暗处的内鬼,还有随时可能暴露的磐石。
可赵烈仿佛能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就像当年天狼握着军刺的模样。
“风骨这东西……”赵烈对着窗外的夜空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股滚烫的激动,“真是刻在血脉里的!”
天狼在边境线守着国土的界碑,杨震在市井里护着百姓的安稳;
一个用枪托砸开毒贩的堡垒,一个用证据撕开罪恶的伪装。
战场不同,武器不同,可那份“宁折不弯”的骨血,一模一样。
就像黄河的支流,哪怕拐了千道弯,奔涌向前的力道,从未减过半分。
楼下车流渐密,车灯汇成流动的星河。
赵烈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世间哪有什么天生的英雄?
不过是父辈把“守”字刻进了血脉,儿女便循着这印记,一步步踏过荆棘,把守护的接力棒,从边疆传到街巷,从过去递向未来。
“好小子……”他望着远处杨震离开的方向,那里的灯光亮得格外坚定,“你爸没白疼你,这身骨头,硬气!”
晚风更烈了,卷起他鬓角的白发,却吹不散眼底的亮。
他知道,只要这股血脉还在流淌,只要这风骨还在传承,再多的黑暗,也挡不住天亮。
就像天狼当年在边境线上常说的那句话:“沙子埋得住脚印,埋不住向前的路。”
而这条路,正被杨震这样的年轻人,一步一步,踏得更宽,更远。
楼下,杨震已经坐进了警车,离开了省厅。
阳光穿过车窗,照在他脸上,警号在光线下闪着亮。
他不知道赵烈的感慨,只知道手里这份签了字的文件,是七天后行动的通行证,也是让磐石回家、让秃鹫和山鹰伏法的希望。
引擎发动,警车缓缓驶离省厅大院。
财政局三楼的办公室里,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将高立伟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映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
他捏着钢笔的手指有些发紧,笔尖在报销单上悬了半天,始终落不下去——明天,就是楚砚复职的日子。
这个念头像根细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楚砚做了他五年秘书,从整理会议纪要到给鱼缸换水,甚至连他藏在文件柜最底层的私房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明面上的报表他能做得滴水不漏,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更是他一手打理。
就像他的影子,妥帖,听话,从不多问。
可这影子突然请假三天,高立伟才惊觉自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早上泡咖啡时放错了糖量,下午开会时拿错了发言稿,连抽屉里的印章都找不到。
这些琐事堆在一起,竟让他莫名烦躁,指尖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
“啧。”他烦躁地咂了下嘴,推开椅子站起来。
落地窗外的太阳正往楼后沉,金红色的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
他盯着那光斑,心里竟生出个荒唐的念头:要是今天的太阳落得快些,明天升得早些就好了。
等楚砚回来,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他没注意到,窗玻璃上隐约映出对面楼顶的一个小黑点——那是六组的观察员,举着望远镜,已经盯了他好多天。
高立伟拿起公文包,指尖触到包底的硬物时,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楚砚上周给他的U盘,里面是“那笔钱”的流水记录。
他最近没敢动,连办公室的座机都很少用,接电话时总觉得听筒里有杂音,走在路上总觉得背后有眼睛。
六组的人一定在盯他。
这个念头像幽灵似的缠着他,可他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自己按部就班,上班,签字,开会,没露出任何破绽。
楚砚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请假前还笑着说“高局放心,回来给您带特产”,怎么会出问题?
可他忘了,人心这东西,最是经不起推敲。
他锁好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格外刺耳。
路过茶水间时,他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往常这个时间,楚砚总会泡好枸杞水等他,保温杯放在固定的位置,杯盖朝左拧三圈才能打开。
今天,那里空空如也。
高立伟的喉结滚了滚,加快脚步往电梯口走。
电梯下行时,数字跳动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在倒数。
他摸出手机,想给楚砚打个电话,问问他明天几点到,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又缩了回来。
万一……电话被监听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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