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回座位,拿起那壶劣酒,又取过两只空碗,为张辽和徐晃各自斟满。
“先坐下,喝酒。”关羽将酒碗推到二人面前。
张辽和徐晃互看一眼,依言坐下。
酒肆内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三个。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仿佛黑夜即将提前降临。
关羽端起自己那碗酒,看着碗中浑浊的液体,缓缓道:“我此去洛阳,并非要劫法场,也非要与朝廷大军厮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张辽和徐晃:“我要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张辽和徐晃同时失声。
登闻鼓,设于皇宫之外,有冤情者皆可敲响,直达天听。
然而,自桓灵以来,朝政昏暗,登闻鼓形同虚设,多少敲鼓之人,冤情未雪,反而先丢了性命!
那几乎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帮主!不可!”张辽急道,“登闻鼓久已废弛,敲鼓者九死一生!蹇硕等人绝不会让您见到陛下!他们定会百般阻挠,甚至……当场格杀!”
徐晃也急了:“帮主!让俺去!俺皮糙肉厚,俺去敲那个鼓!”
关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正因为九死一生,才更该我去。”
他饮了一口碗中劣酒,辛辣的滋味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
“杨太尉之冤,天下皆知。但朝堂衮衮诸公,无人敢言。为何?因为他们有家室,有前程,有顾虑。”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我关羽,一介江湖草莽,无牵无挂,唯有手中刀,心中义!”
“我就是要用这条命,去敲响那面鼓!我要让全洛阳,全天下的人都听见!要让陛下听见!要让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听见!这世间,尚有不怕死的人!尚有敢为忠良鸣冤的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仿佛有金铁交鸣,在这小小的酒肆内回荡。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青龙帮的‘义’,不是挂在嘴上的空话!是敢用血来染,敢用命来践的!”
张辽和徐晃怔怔地看着关羽,被他话语中那股以身殉道的意志所震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了关羽的意图。
他不是去救人,他是去……赴死!
以一种最惨烈、最轰动的方式,去完成他对“忠义护苍生”的最后诠释!
“可是帮主……”徐晃声音颤抖,“不值得!为了杨太尉,搭上您的性命,不值得啊!”
“值不值得,岂由他人论断?”关羽看着徐晃,眼神深邃,“公明,你为报知遇之恩,可豁出性命。我关羽,为心中之道,为何不可?”
他又看向张辽:“文远,你志在四方,胸怀韬略,青龙帮乃至这天下,未来更需要你这样的才智。我的路,到此为止了。”
张辽浑身一震,看着关羽那平静而决然的眼神,他知道,一切劝说都已无用。
帮主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他所坚持的“道”,画上一个最壮烈的句号。
一股巨大的悲恸与无力感袭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关羽举起酒碗,目光扫过这两位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声音低沉:
“这碗酒,敬过往。”
【敬河东街头的初露锋芒,敬风陵渡口的生死相托,敬总舵风云中的肝胆相照,敬黑风寨、洛阳城、解良外的每一次并肩浴血,敬那些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岁月。】
张辽和徐晃默默端起酒碗,手臂微微颤抖。
碗中劣酒,此刻却重逾千斤。
“敬兄弟。”
【敬背靠背立下的“同生共死”誓言,敬无数个日夜的信任与扶持,敬这份虽理念渐远、却无法磨灭的袍泽之情。】
三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之中。
有理解,有不舍,有痛惜,也有……释然。
然后,三人同时仰头,将碗中那辛辣、苦涩的劣酒,一饮而尽!
酒水灼喉,如烧红的刀子,划入肺腑。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痛哭流涕。
男人之间的告别,有时候,只需要一碗酒,一个眼神。
关羽放下空碗,站起身,抓起倚在桌旁的青龙偃月刀。
“我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辽和徐晃,仿佛要将这两位兄弟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他毅然转身,青衫飘动,背负长刀,大步走出了酒肆,走向那条通往洛阳城、通往登闻鼓、也通往他最终归宿的道路。
他没有回头。
酒肆内,张辽和徐晃依旧保持着举碗的姿势,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拐角,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
“哐当!”
徐晃手中的空碗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实木桌面应声裂开,他伏在桌上,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辽缓缓放下酒碗,他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走到窗边,望着关羽离去的方向,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远处洛阳城的轮廓,在渐起的夜色中,如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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